花沫眼中的泪刺痛了董思阮,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对自己是没有一点儿私心的。然而。话赶着话,她信口即来,自知说的理亏些,可这当头,她也不可能就低头认了错。
她心虚的挣脱开两人,转而就往刘妈妈家的院子冲去,走了一半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过去拉了汪琴,叫她先进去跟刘妈妈通个风。
刘妈妈对她本身是个什么态度?当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都是不得而知的,更加不能预知自己的突然闯入又会获取什么样的收益。即便刘妈妈曾经在道义上出卖了汪琴,可说到底至少最初她们还有些交情在那里。只要汪琴不发难,刘妈妈作为理亏一方。更没有发难拒而不见的道理。有了汪琴的前行缓冲,她的“造访”才不会变成讨伐,才不会叫刘妈妈对她防备满身,如此她才好从这边问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来,这是她最初需要这位带路而来所做的打算。
董思阮这边仔细安顿了一回汪琴,告诉她自己对刘妈妈没有任何的恶意,叫她也照着寻常心那样回对刘妈妈。
汪琴是一个心思较为简单,却爱憎十分分明的人。董思阮说了那些话后,清楚的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为难于无措。
董思阮禁不住长嘘一声,问道:“做不到吗?”
汪琴心虚地抿了抿唇,却点头。说:“可以!”
明明就不行!她是哪儿来的这股倔强劲儿?董思阮不由的在心底苦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年纪已是不轻,却有着一根筋似的极度不成熟的一面的女人。突然想起了当初她在姬府园中发狠要杀自己时的决绝。
“还是算了!”董思阮最终放弃,她还真怕这位会跟那刘妈妈杠上去、大打出手。那她都不如自己过去,再随机应变来的妥当。派了出去买祭品、纸钱的人恰是这个时候回来,她直接接过东西。叫汪琴跟着自己一起进去。
原在外面站的许久。她们并未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前来吊唁的人几乎是没有的,直到她们进入里面,只看到一张孤零零的棺木。下面只跪着两个目光呆滞、戴孝的年轻男子,机械一般似的往火盆扔着纸钱,喉间偶尔发出的“呜呜”好似哭泣声,再旁边瘫坐了一个瞧不清楚模样的人,顿一阵子就会发出凄厉嚎哭。
董思阮勉强从声音分辨出瘫坐地上的那位是一个女人。
“刘妈妈?”她不大确定的回身跟汪妈妈询问一声。
她的声音,惊动了那边的年轻男子,他们齐齐看向她,问了一句:“你是?”问罢,却又看到了汪琴。两人略是惊异的同唤了一声:“汪妈妈?”
其中一个忙的过去刘妈妈旁边,提醒她来人了。
下一刻,董思阮看到的刘妈妈,面容枯槁,看上去俨然是个小老太太的模样,一脸的死气,好像死去了那个人是她一般。一双眼皮已经浮肿的好似要抬起来瞧东西都需要费上好大的气力一般。
无神。不似活人。
这样的情形,是董思阮跟汪妈妈都不曾想见的。
董思阮低下头,长吐了一息,从心底全面打消了要从这里有所收获的念头。甚至在她那一时的感觉里,她以为要如是状态之下的刘妈妈对自己有所回应都已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这个人,她也就吊着一口气了吧?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真真是狠狠地敲了她一记,让她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你有了足够的勇气,不是只要你蓄势待发,一切就能照着你的预计来进行的。
董思阮埋首向前走了几步,过去棺木前的蒲团上径直跪了下来,拿出手里的纸钱就这旁边的灯火,看纸张一页页化火成灰,一页接着一页的燃起,好一阵子。
她这一番动作做得自然而连贯,脸上的神情沉重十分,好似眼前棺木中躺的人真是她十分相熟的一般。不大的棚子里几个人,或是惊诧、或是不解,皆不能想出她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
其实,这样的她,当时的脑袋里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想法的,只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火苗跟灰烬,莫名的伤感心酸了。
“夫人,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董思阮微微一怔。这是一个已然哑的几乎分不清楚音节的声音,她怔了少顷,循着声音朝发声者看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这问话的自然是刘妈妈,她身边的两个青年听见她“夫人”这一声称谓,面上纷纷浮上警惕。
董思阮苦笑一声,道:“今日此来,原想好好的跟刘妈妈见上一面,倒是不想,来的不是时候!”话罢,微微朝她颔了首,道了一声:“请节哀!”便起了身,回目,瞧了汪琴一眼示意她要是要烧纸尽快,然后起步往外走,她实在没有心情跟一个全不状态的人耗费时间。
“这就走了?笑话,看完了?”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
董思阮脚步微顿,回了一句:“是啊!”
月挽这个时候正好走了进来,听到这她这一声,不禁诧异的问了一句:“小姐?几时是来看什么笑话的?”
董思阮默(www.19mh.com)然,她不想解释什么,便直接认了,总好过再费些唇舌。此刻的她,算是低落到了极处,自觉的使上了破罐子破摔的拙能。
她说:“走吧!”
“夫人且住!”沙哑的声音,突然急急说了这一句,转而怯怯问了一句:“你,你们是来吊唁的?”
汪琴那厢闷声不答,学着董思阮的样子,径自跪下烧了些纸钱,僵硬的跟刘妈妈道了一声:“请节哀!”便快步欲跟上董思阮去。
见她要走,刘妈妈下意识的过去拉住了她的裤管,似乎是想要留她。
汪琴的性子,能有之前的那一番动作,已然是因着董思阮榜样做的太好,她不能拂了。就她一贯爱憎的极致分明,下一刻,便显露无遗。一脚重重的将地上那个身已惨弱不堪的老妈妈,踢了开去。
刘妈妈被踢中,闷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