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幕天在家里的雕花青砖地上使大澡盆洗惯了,小澡盆洗第一回就把水泼得满地都是,那洗澡水沿着木板缝,滴滴答答往一楼漏,害得下头住的下人们直犯嘀咕:头陀早上报的是晴明,怎地下起雨来。(看了又看小说网站)
此刻他听小圆提浴堂,愣了一愣,问道:“可是那门口挂瓢勺悬铜壶的所在?那是穷人才去的地方呢,听说数十数百人挤在一个大池子里泡着,哪里能洗干净,倒是越洗越脏。”
金九少在旁听见他两口子的话,笑道:“甚么浴堂,太俗,那叫‘香水行’,你若嫌人多,咱们一同去,挑个人少的小池子洗着,如何?”程幕天道:“你怎地晓得此间门道?”金九少见小圆在旁,不敢讲实情,只道:“生意场上认得几家香水行掌柜,邀我去洗过几回,这才熟些。”
程幕天正愁不晓得香水行大门朝哪边开,听得他去过,大喜,忙叫小圆去替他备干净衣物鞋袜,要劳烦金九少带他去洗澡。
甘十二是个爱热闹的,且也没去过香水行,见他们都要去,心里直痒痒,溜出去寻程三娘道:“娘子,我跟着哥哥姐夫去见识见识香水行,如何?”这又不是甚么大事,程三娘怎会不允,当即命甘礼回去将他的干净衣裳使个包袱皮包好送了过来,又塞给他百来个铜钱作资费。
因他们抱着衣,金九少又执意不带小厮,便在道边雇了个小车,齐齐爬上去坐了。甘十二装模作样闻了闻程幕天和金九少的衣领子,笑道:“果然有股子汗臭气,你们几日未洗?”金九少对他的嘲讽不甚在意,扯了领子一笑:“这算甚么‘蜀人生时一浴,死时一浴’,可曾听说过?他们在盛暑,也不过拿湿布擦拭,比起他们来,我们这算洗得勤了。”
程幕天帮嘴道:“我曾随父泊舟严州城下,那里的茶肆妇人,鲜衣靓装,银钗簪花门户亦金漆雅洁,却取寝衣铺在小几上住地捕虱子投口中,几不辍手,一面捕还一面与旁人说笑,不以为羞,旁视的人也是见怪不怪。”
金九少拍着十二的肩大笑:“可见不喜沐浴者甚众笑我们不洗澡没得依据。”
三人说说笑笑,行至一人称浴堂巷的巷子口车却是进不去,只得各自抱了衣裳下地走路。一下车,就见前头路边有个瘦得不**形的老头,身后支了个卦字布招牌,身前搁了个破碗,甘十二心善状忙自袖子里掏钱,道:“乞丐呢且与他两个。”程幕天同金九少向来不拿正眼瞧这些人,便欲走到路边等他然巷子里涌出一大帮子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直直朝他们冲来三个避之及,甘十二刚掏出的钱撒了一地,程幕天与金九少怀里的包袱亦被撞散。
程幕皱着眉头捡衣裳,却不会重新打包裹,只得胡乱包了一包,悔道:“贱民就是不懂规矩,早知道不来了。”金九少也是不会打包裹,正大呼倒霉,听了这话却笑道:“莫将话讲早,等到了香水行你就晓味了。”
甘十二见卖关子。铜板也不捡。全把了那老乞丐。忙忙地催他带路。要早些去见识有趣味地香水行。
金九少一马当先。领着他到得巷子里。扎堆儿地全是香水行。他指着最大地一间道:“这里我是熟客。他家生意最好。”程幕天和甘十二抬头看去。只见门首悬着铜壶。挂着“张小娘”地招牌。墙边还有卖安养元气丸剂和四时鲜花地小贩。
金九少拉了他们一把。继续朝前走。指点道:“左手边是男浴池。右手边是女浴池。中间是给洗不惯冷水浴地外国人备地热水池。待会儿咱们去了衣裳。自有小二来存。在内花费地钱先记账。洗完再把。”
程幕天疑惑。入内不就是洗澡。怎地还有花费。甘十二心道。想必是洗澡钱。便问金九少:“姐夫。这里洗一回几个钱?太贵我可花销不起。”迎出来地小二听他说花不起钱。正要翻脸赶人。却突然认出金九少是常客。忙接口笑道:“便宜。便宜。洗一回只需二十文。”金九少自袖子里摸出装风雅地扇子敲了敲他地头。道:“这是我连襟。休要眼长在额上。”小二赔笑道:“岂敢。岂敢。小人乃是玩笑。怎能让几位少爷去那人多噪杂地大浴池。且随小人到这边小浴池来。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还有专人服侍——洗一回五十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