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
“呵呵呵，说实话，我也没什么本事，制盐的手艺和设备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我能努力不让祖上的产业缩水就算幸运了。”
彼得轻轻摇头，
“今年的年成不好，来买盐的老百姓都比往年抠搜。万幸的是，卡拉城里的市民们没有富到都能吃得起精盐，那几万张嘴的需求还能养活我手下的工人。”
“来年的年成恐怕也不会好。”
冬青思索了一下，说道。
“哦，您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听到他的话，彼得的眉毛微微上抬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信。
“只是个不负责任的猜测。”
冬青摊开手，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我在来的路上，稍微观察了一下本地的耕种情况。”
“怎么样？”
“只能说不尽人意。”
冬青叹了口气，
“湼瓦山郡的农民用不起化肥，却也轻视堆肥工作。另外，本郡有大量的土地抛荒，无人耕种。村庄里的耕牛严重不足，农具也缺得紧，就是在已开垦的土地上，犁沟也太浅了……作物的插秧排列也毫无章法……总之，这么些因素加起来想要好年成也难。”
他的这一连串专业且富有条理的叙述把西德和彼得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尼古拉先生，您的才华可真是令人惊异。”
商人的直觉促使彼得立刻从惊讶状态中脱离，让他有些讨好似的与冬青再次郑重地握了握手，
“您学的是农业相关的吗？”
“不，只是兴趣。”
冬青本来想说“只是常识”的，不过那样就太过托大了。
在这个时代，乌萨斯帝国已经有了具有现代意义的农业科学，也有了几座成体系的农学院。但传统的观念依旧限制着人们，提到研究农业就会被联想到种地的农民，后者一惯被“低贱”、“愚钝”等标签概括。而能够在帝国的农学院学习的学生出身往往都是非富即贵，自然不愿意被与农民相提并论，因此他们多用化学或者植物学来代替农学的说法。
彼得猜测可能是冬青有些忌讳农业这个词，所以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只是哈哈笑了两声：
“您瞧瞧，只是兴趣，多么谦虚的年轻人。我的儿子在经商上要是能有您的兴趣的一半水平就好了。”
“您的儿子？”
“是的，犬子朱利亚，和您一般大。按说，像这个年纪就该开始闯事业了，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每天就想要那些莺莺燕燕，连叫他管个帐都弄得天昏地暗的。”
彼得边说边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可真不敢想等我老了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再下一代我们家又得从农民干起也说不定。”
“请您多放宽心吧，相信贵公子肯定会自立起来的。更何况，也许他只是不适合经商而已，将来说不定在别的行当能混出头呢。”
冬青宽慰了他几句。
对于冬青的劝慰，彼得却是不置可否：
“您说的是，经商得有个聪明脑袋才能干，不过就我那个蠢儿子，别的行当恐怕也未必适合他……哎呀，都杵了半天了。我说咱们也别在这干站着了，机会难得，我请两位喝一杯吧。”
冬青倒是乐意同他多聊聊，与这类人的沟通有利于增加他对湼瓦山郡的了解。但目前他还是西德的侄子尼古拉，决定自然还是要让长辈来做。
西德不着意地看了看冬青的眼神，连忙答应，于是两人跟着彼得到了一家人迹不显但装潢还过得去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