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
漕运总督衙门内衙。
宿酒刚醒的褚宪章,吩咐身边小内侍:“所有物资装上船,非必要人员都走。对了,那艘大官船留下,有人要劫再走。”
“褚公公,您还是走吧,小的留下迷惑盐商即可。”
小内侍很是担心,要是褚宪章出事,他们都落不得好。
褚宪章摆摆手,一脸和煦地笑道:“不必担忧,若是咱家出了事,所有锦衣卫都得死。”
“褚公公放心,一旦有变,定能护您安全离开。”衙役打扮的锦衣卫密探吓得急忙表态。
褚宪章没接这话题,而是问道:“崔应元去哪了?”
“回褚公公,崔指挥护送一批食盐回河南,昨日刚走。”衙役回道。
褚宪章点点头,吩咐道:“淮安有变,那些地痞、无赖一定会生事,要安排好,别让百姓遭殃。”
“褚公公放心,到时官府会出面维持秩序。”
挥手让人离去,褚宪章一脸期待道:“老李这盘棋要是下好,整个南直隶尽在掌握中,大明少死很多百姓,陛下定会很开心。”
他口中的老李,此时正与朱燮元,坐在大营中央高台上喝茶,冷眼瞧着扬州城一帮亡命之徒组成的乱兵,朝大营冲来。
为了戏演得逼真,这几天卫队都会偷渡长江,然后被操江水师击退,双方对峙到下午才回营。
今日已是第六天。
卫队此时正在抢渡长江,而守卫大营的只有临时招募的五千兵丁,怎么瞧都是不堪一击。
得知毕自肃抚标大营,有云贵川三省总督府的海量军械物资,以及三百万两银子,扬州缙绅、盐商和卫所军官,组织了一万余盐丁和家丁,趁机攻打大营。
这么一块大馅饼,他们自然不会与人分享,扬州守军连喝汤的份都没有。
因此,扬州乱兵皆是亡命之徒,战力不俗。
但到底没经过战阵训练,看似气势如虹,实际上却是乱糟糟。
手指一窝蜂似涌来的乱兵,李凤翔冷声道:“朱大人,盐商、缙绅竟公然攻打巡抚标营,可知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唉,礼乐崩坏,王朝末路啊。”跟李凤翔几人待久了,朱燮元说话也少了很多顾忌。
“陛下曾说,排除气候原因,缙绅就是王朝灭亡的罪魁祸首。可他们却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朝廷根本、大明基石,孰为可恨。”
朱燮元也是缙绅家族出身,听了这话颇为尴尬,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李公公,玩这么大,不怕失控吗?”
“咱家劫了盐商十万多石食盐,褚公公秘调三万石食盐走海路南下,足以平抑盐价。”
“李公公,本官说得不是盐价,而是盐商、官绅、巨商和勋贵联动,足以震动整个江南,要是把控不住,后果非常严重。”
李凤翔扭头瞧一眼朱燮元,笑道:“朱大人,陛下本打算乾圣三年再动南直隶,他们自个送上门不收,有违天道啊。”
开了句玩笑,随即正色道:“朱大人,陛下向来谋而后动,因时而变。他身边有袁、孙两位大人把关,没一定把握,不会同意咱家的惊天谋划。”
“谋划是不错,若成功,则朝廷收益巨大;可若失败,整个南方动荡,收不上赋税,没了粮食北运,则天下不宁。”
“朱大人无须多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咱家现在不是怕他们闹大,而是怕闹得不够,参与的人太少。”
朱燮元不禁苦笑,这些从陛下身边出来的人,个个精明强干,还都不怕捅破天。
最关键的是,他们每一次都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