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打量着郎暮言,他身上有一种他想要亲近的感觉,那感觉,很奇怪很奇怪,他抬头时,发现郎暮言也在以相同的表情和神态回望着他。
芙蓉笑着说:夏天,还有不知道这位叫什么的小朋友,阿姨带你们去买奶茶好吗?
郎暮言放下身段,蹲在安然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内心里,安然虽然有说不清的喜欢他,不过他不喜欢他话里太过霸道无理的意味,他同样霸道地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样霸道严肃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四岁孩子的脸上,未免显得太过郑重了,郎暮言轻咳了一声,伸出手去,郎暮言。你呢?
安然。被当做大人一样尊重了,安然脸上有小小的愉悦流露出来,和他握了握手。一笑之时,唇边的酒窝就露了出来,刚才你很傲慢,现在很绅士。先生,咱们交个朋友吧?
好啊。郎暮言朗声应道,松开了他的小手。
低头看安然的手,他手指修长,一点点大的年纪,指腹上却有按压小提琴留下的薄茧……他的一切,都让郎暮言充满兴味。
用的1\8的琴?郎暮言忽然问。
今年换的1\4。老师说我手长脚长,可以换大一号的琴了。
在拉和弦了?
已经开始拉练习曲了。安然很自然的回答。
郎暮言由衷地说:非常不错。这么大的孩子,普通的孩子一般都还在入门弹棉花制造噪音阶段。拉空弦、拉和弦是循序渐进的,郎暮言大胆猜测他已经过了拉空弦的阶段,没有想到他已经在拉练习曲了。
安然略略带着自矜的神色说:谢谢。以后我若开演奏会,定然请你。郎暮言一眼就看出他在练小提琴,安然还是有点意外的。被他诚恳一夸,自尊心升了起来。
你若请,我定然到场。郎暮言认真地说。
嗯。安然重重点头。
傅芙蓉和夏天都没有太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
芙蓉这个时候才发现安然的长相,呀,暮言,这个孩子长得真像……
谢谢你阿姨,我和天天只是过来逛逛,不需要喝奶茶,我也可以照顾好天天,再见。郎暮言,再见。
他拉着夏天的手,昂首挺胸地推开玻璃门走出了商场。
真的不用帮南荣熙看着他的孩子啊?芙蓉问。
郎暮言摇头。那个小孩子,身上有一种力量感和独立感,让郎暮言很放心地觉得,他是不需要外人照看的。同时,他可以很好地照看身边的小同伴。
郎暮言充满兴味地看着安然和夏天离开的方向,这个小孩,身上哪里有一种让他说不出的熟悉感,那霸道和那严肃,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般……他不由眯了眯眼眸。
暮言,难道你没有觉得这两个孩子很可爱吗?芙蓉也带着笑意,憧憬地说,我也好想有这么一对孩子。
我让南荣熙把夏天送来给你带几天?正好他就可以和景杨过二人世界了。
芙蓉的意思被他曲解了,有点不自在的笑了笑,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是别人的,也是要还回去的。要是自己有,那该多好。
郎暮言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说:会有的。
芙蓉不敢逼他太紧,这样优秀的男人,她的认知里是需要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的,而不是逼着他为你改变什么,反倒适得其反。总有一天,他在外够了就会想起有个温暖的家在等着他,总有一天会的……
安然和夏天出门走了一圈,景杨和苏剪瞳正提着两大盒甜甜圈和一堆蔬菜食物走出来。
瞳瞳,景杨。安然带着夏天快步上前去。
我买了好多种口味的甜甜圈哦,都快拿不到了,幸好南荣熙开着车,我们一会儿就可以去他那边,吃到杨姐姐亲手做的菜了。苏剪瞳高兴地跟安然说。
太好了。安然说。遇见郎暮言的事情,他没有说,交朋友、和谁交朋友,都是他的自由,他有权利不向妈咪汇报,何况妈咪也没有要求。郎暮言这个人,在他心内投射出了不少奇怪的念头,他便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
夏天拿了甜甜圈,就什么都忘了,眼睛笑得眯起来,对着景杨说:妈咪,好好吃哦。
苏剪瞳送外婆回新苏桥街这几天,外婆的精神状态好多了。她走路都虎虎有声的样子,苏剪瞳知道带她回来是对的,在德国,她身边完全没有说话的人,那样呆着,人不变化才怪呢。
送完外婆,苏剪瞳专门绕到后院子去看那所新建的小学。这所学校的前身是法国教堂的那所打工子弟学校,现在修得漂亮多了,操场上健身器材很完备。她停下车,随便看了看,学校里正在上课,她就没有逗留。忽然,她看到了学校的名字--苏桥街泽志小学。
泽志,邱泽志,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自从在机场那一别,没有想到竟然是永远。她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也没有听他说过什么。他的温和,他的严肃,在记忆里那么遥远,那么遥远,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她一直渴望父亲的一个拥抱,这么简单的要求竟成了奢望。
她打给了景杨,景杨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剧本,听她说起,说道:我那天正要跟你说学校的事情,结果被打岔就忘记了--邱泽志去世以后,他的家人将他的遗体葬在了郊区,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所以遵从他的愿望,葬在了祖国。那所学校,是他的家人捐建的,以他的名字命名,和以前一样,依然是收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孩子,吃住都由学校提供。
哦。我知道了。杨姐姐你知道邱泽志的墓地在哪里吗?
苏剪瞳和邱泽志这段曲折的关系,恐怕除了郎暮言一个人全部了解以外,其他人都不太清楚。景杨有点奇怪,还是告诉了她。
苏剪瞳咬住唇,拿不准是马上去墓地看看,还是等一等。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的感受很复杂,对他片面的形象又无法定义。她想了很久,邱泽志在她脑子里都没有一个立体的形象,只剩下一个符号,一个象征。
她默默地开着车往回走,心里火辣辣的难受。进了城区,她停车买了一大杯冰饮,坐在甜品店里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