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卫国是个孤儿,身边也没有子嗣。
张解放遵照毛卫国的意愿,开车拉着毛卫国的遗体跑了趟县火葬场,连追悼会都没有,一场熊熊烈火将一位真正的国家英雄化为了灰烬。
骨灰出来以后,装了一个坛子,剩下那些没烧尽的和装不下的都包裹在了杨红军脱下来的衣服里。杨红军打算事后找阴阳师傅看块地,将这些骨灰埋起来,师傅的生平也刻一块碑立起来。杨红军不希望一个值得敬重的英雄就此烟消云散,仿佛没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回到镇上,找了一位老先生,帮师傅写了块灵牌:故显考毛公讳卫国师傅之灵位。
桌子上收拾出来一块地方,将师傅的一张黑白免冠照片放大挂在墙上,前面摆灵牌、香炉、贡品,点燃香烛黄纸,杨红军跪在地上给师傅叩了三个响头。
站起来后,杨红军对身后的张解放说:“张叔,现在我们说一说那两个越南人吧。”
张解放问:“你要了解越南人做什么?你别想那些没边儿的。给你师傅报仇是我们的事情,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自己的伤,把你师傅的遗愿继承下去。”
杨红军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要亲自把那两个越南人抓回来,让他们跪在我师傅的灵位前悔不当初。”
杨红军知道张解放想什么,他无非认为自己在吹一个十六岁少年的牛皮。
杨红军说道:“一个人在路况好的情况下,每小时可以走五公里,但他们钻进了山林里,速度减半。又要考虑到他们都是练家子,身体素质比正常人要好,他们也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熟悉了路径。那么,他们进了山林里以后,每小时会走三到四公里的距离。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我师傅,现在如愿以偿,应该是按计划返回了。他们之所以钻进山林里是为了防止枪响后被追捕,由此判定,他们决不可能在山林里钻的太深。”
杨红军观察着张解放的动作神情,用以判断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继续说:“你们公安系统一定封锁了长途车站,也加强了往南边儿车辆的检查。”
从张解放的神情判定,自己才对了,所以杨红军接着说:“我猜测,这两个越南人现在还在某个地方躲藏、休息。等天黑以后,他们会从山林里钻出来,顺着公路南下。您说枪响的时候大概是三点多,加上他们逃到山林里也需要时间,现在的天气六点半到七点才会大亮,那么三个小时里他们能走多少路呢?十公里左右。因为钻的不深,为了防止泄露踪迹,天一亮他们一定会龟缩隐藏起来。张叔,我要是说,他们现在就藏在洼儿庙附近,您信吗?”
张解放的眼睛亮了,他觉得自己在听完眼前这小子的一番分析后,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杨红军说:“我们现在到洼儿庙设伏,今天晚上就能抓到杀我师父的仇人。”
张解放摇了摇头:“就算你分析的没有问题,可是洼儿庙也太大了,我们没有一个准确点儿的地方,到处撒网反而会打草惊蛇。”
杨红军淡淡地说:“他们需要水,需要吃的东西……”
阮东健和他的叔叔阮国池躲藏在洼儿庙后山凹的一个天然山洞里,从昨天晚上开枪杀死毛卫国以后,他们按计划撤退进了山林,然后顺着勘察好的羊肠小路奔逃,天亮的时候正好到了目前藏身的这个山洞里。
阮东健边嚼着生猪肉,边警戒放哨。他刚刚睡醒,现在他的叔叔阮国池正在休息。叔叔昨天从毛卫国家里带生猪肉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解,现在明白了,饥饿来袭,铁人都扛不住。
第一次袭击失手后,他们叔侄一直在深山丛林里和那些搜寻他们的人捉迷藏。阮国池有足够的手段让那些警犬失去追踪的气息源,有几次,那些人甚至都追踪到了身边不足两百米的距离。阮东健不知道自己和叔叔这么做究竟有没有意义,但这都是大伯的安排,大伯说有些仇恨是不死不休的。
79年的那一天,十岁的阮东健悄悄跟随着姑姑去了寨子外面的河边。那几天,到处是枪炮声音。一队一队的部队从山的那边儿开过来。阮东健看见姑姑就坐在河边儿的石头上和那些开过来的年轻人说说笑笑,那些年轻人应该也喜欢和漂亮的姑姑说话。有两三个年轻人甚至停下来,把自己手里的一些吃的东西送给姑姑。
突然之间,姑姑从自己的花裙子下面掏出来一把手枪枪,即使在太阳光下,阮东健都看到了枪口的火舌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枪口前面的那几个年轻人眨眼间都倒了下去。然后那些正在行军的人都举起了手里的武器,无数火舌吞吐着,姑姑身上绽放开一朵又一朵红色的血花……
阮东健在枪声停息下来的时候冲了上去,那时候,他的姑姑已经被鲜血染红。
后来,那些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撤回了山的那面。
很多年过去了。其实,根本没有人可以确定就是毛卫国,或者是他的部下开枪杀了自己的姑姑。但大伯说,就是要用最有名的那个人的鲜血来祭奠自己的妹妹。
毛卫国,凶名卓著。
带着自己的侦查部队一夜突袭百里,在陌生的国土上如有神助。
大伯说,这一次到这边儿来,不仅仅是为了姑姑了,是为了更多更多和姑姑一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