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时，老酒刚好洒尽。
放下一束祭花，只带另一束，往公墓深处走去。
那里有人在等他。十三年前是他叶冲来到云海见到的第一个人。十三年后，是他离开云海，辞别的第一个人。
李青，和墓碑上一张苍老却慈善的笑脸。
碑上一行字。
【李林虎之墓】。
名字俗气，人却能让叶冲铭记一生。
“啥时候来的？”叶冲朝李青点了点头。把祭花放在碑前。
“刚到。”李青跟着点了点头，碑前，已经有一束花了。
“嗯。”
穆然回应，将两束花摆正，叶冲后退三步。
屈膝。跪地，磕头。
李青站在一旁，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看着。
常人眼里，他李青也许是个傀儡，也许是叶冲的小弟。可他自己清楚，他不是什么小弟，因为他跟叶冲是兄弟。
没有血缘，却胜似至亲的兄弟。
三拜，九叩。
最后一拜。叶冲埋头于地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抬起头来。
再看向墓碑上那张笑脸时，叶冲双目湿润。
“李叔，小冲子不地道，这才来看您。”
一句话后。却又是三拜，又是九叩。
再抬头，脸颊上已是两行清泪。
江州在华夏南部，常年不见雪。可十三年前的冬天，却是出奇的冷。却是好大一场雪。
整个姑苏市，都白雪皑皑，路上行人都不见几个。
叶冲来到了姑苏市，见到了此行最后两个人，李林虎和李青。
当时的叶冲。就跟他自己说的一眼，是个比乞丐还不如的垃圾。
刺骨寒冬，穿的是短衫短裤，一双鞋破旧有洞不说，一身更是脏兮兮的，蓬头垢面。
却是难掩那小脸上的紫色。
冷的发紫，若是再喝不上一口热水，便是叶冲不乐意，这姑苏市都得成为他此行的终点，还是生命的终点。
是李林虎，一个杀了一辈子猪，一个被佛家视为注定要入地域的屠夫，救了他。
大雪漫天里，李林虎牵着同样脏兮兮，可看起来却比叶冲强了无数倍的李青。说了第一句话，“小子，你命真硬，这都死不了。我杀了大半辈子猪了，都没见你这样的。”
说完后。李林虎二话不说，买了快烤地瓜，递给叶冲，又找店家要了杯热水。
等叶冲狼吞虎咽吃完，李林虎说了第二句，“无家可归的话，就跟着我吧，肉铺缺个伙计，青子缺个兄弟。你嘛，我看你缺个家。”
话语朴实，语气调侃，严寒雪天，却暖的叶冲心都化了。
一块三块钱的烤地瓜，一杯不花钱的热水，一个长的满脸横肉却是菩萨心肠的屠夫，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同龄男孩……
让孤魂野鬼的叶少冲停下了脚步。
反正走下去，他叶少冲也是死，那就留下吧。
李林虎说出了第三句话，“你叫什么？”
“叶冲，叔，我叫叶冲。”叶冲想都没想。
世族将他逐出家门，更要他不能以世族身份过活。那他就改名。
但姓氏，不能改。
叶不仅是世族之姓，更是他父亲的姓。
三句话，留下一个人。
那一天，江州再无叶少冲。那一天，华夏多了个叶冲。
从十岁到十七岁，整整七年，叶冲就是守着肉摊活下来的。
他每每想起李林虎那句【肉铺缺个伙计】就觉得扯淡。这哪是有店面的肉铺，明明就是一摊位，还是一天天要被城管抓的路边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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