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楼船上一件卧房内。一盏暖黄烛火立在桌上。卢通坐在桌边,仔细讲述乐愁楼之事。典四儿静静听完,道:“老爷,乐愁楼的生意应该没有谢商说的那么安稳。”“为什么?”卢通光着膀子,搓了搓胸口的小红点。人间百味,各有所好。白蜂蛰了,他只觉得又痛又痒,没有丝毫快意,可是谢商试过之后却舒爽地瘫软在椅子上。典四儿道:“谢商被杀了父兄,谋划了十六年。被乐愁楼索命的人也有兄弟姐妹,其中未必没有另一个‘谢商’。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在谋划。”卢通点了下头,沉默片刻后,轻轻吐了口气。“可是和危险相比,乐愁楼的好处也极大。”乐愁楼十四座楼,背后是十四个家族,还有各种来路的明枪、暗箭。势力比良妖商会大十倍不止。如果可以借住他们的力量,消息更灵通,寻找成丹之地也更方便。典四儿端来茶壶、茶杯,坐在旁边沏茶。卢通考虑了一会儿,沉声道:“派万易、万喜过去,如何?”“不太妥。虽然祖明京和万易她们之间亲情不深厚,可是从上到下都是祖家的人,老爷放心吗?”“有《勒命令》,她们的命在我手里。”典四儿倒了一杯茶,递到卢通面前,慢慢摇了摇头,道:“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们两个必须有人盯着。”卢通接过茶杯,看着一股白气从杯口升起。“老爷,我去吧。”典四儿端起一杯茶,缓缓道:“我在的话可以防住外人,万喜、万易也不敢乱来。”卢通抬头看过去。的确,没有人比典四儿更合适,聪明、机灵、可靠,对祖家、万易、万喜全都十分熟悉。可是他有些担心。一旦乐愁楼出了事,万易、万喜可以随手舍弃,典四儿不能。典四儿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抿了抿嘴唇。“老爷,让我去吧。近年来,我的实力已经快帮不上老爷了,乐愁楼或许是个机会。”卢通放下茶杯,杯中满满当当的,一口也没有喝过。“乐愁楼和外面不一样,那里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我知道。”典四儿笑了下,道:“老爷忘了,蜘蛛本来就不喜欢光。”二人对视一眼。卢通叹了口气,道:“安稳太久了,连胆子都变小了。”“老爷一向‘胆小’,只是以前一穷二白,只能和别人拼命,现在手段多了是大好事。”“可惜和别人比起来,还是个穷光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吧,把典老大、典老二她们几个也都带过去,需要的话以后让大憨也过去。”“嗯。”……一大早。卢通正躺在床上睡觉,隐约听到一个喊声:“卢通!”他动了动眼皮,没有睁眼。“卢通!”又是一声叫喊。旁边,典四儿坐起来披上一件纱衣,又穿上一件素袍,轻轻拉开门出去。片刻后,重新回来,脱掉袍子,脑袋枕在卢通手臂上。“老爷太惯着她了。”卢通闭着眼,没有吱声。“我走了以后,得有个人洗衣、做饭、处理琐事,老爷心里有没有钟意的?”“没有。”他抬手把典四儿搂在怀里。修了《玉轮造生经》后,身躯越来越雄壮。二人并躺在一块,典四儿还不到卢通的一半大。“那我挑一个。”典四儿默默盘算了半天,道:“让九掌柜来吧。”“噗嗤!”卢通忍不住笑出声,终于睁开眼睛,道:“我可消受不起。”典四儿弯起嘴角。“乍一想,眼下真没有合适的人,老爷以后得自己做饭了。”卢通抬了抬手臂,把典四儿搂紧一些,喃喃道:“要是再有一个四儿就好了。”“想得美……”正午时分。卢通盘坐在楼船顶上,手里捧着一件薄衫。白衫轻薄如纸,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字迹。《火衣》,借火焰化作衣袍。和紫电千纹蛇的法门相似,也需要一件法宝施展。垂文记载法门的衣衫,正是施展法门的法宝。他运起法力,潺潺法力流出化为一道火焰,火焰灌入白衫,白衫迅速染上一抹红色。片刻后,白衫化为一件大红布,分不清袖子、领口。卢通伸手一甩,大红布裹在身上。接着继续灌入法力,红布迅速变化,缠上双手、双臂、脖颈等,又避开翅膀,最后在外面化出一件外袍。暗红色衣袍,上面一道道火纹闪烁,像火苗乱窜。他伸手摸了摸火衣,入手温热,手感像是牛皮。“法门成了?”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卢通侧头看去。九夫人正站在小楼二层的窗口处,眼神憔悴,用力咬着嘴唇。……楼内。卢通坐在一张高凳上,九夫人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怎么了?”九夫人没有开口。卢通知道她在想什么,道:“谢商不好杀,雄真弓准备这么久……”“你反悔了?”他抬了下眼皮,缓缓道:“你太着急了。”九夫人低下头,片刻后小声道:“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他是第一个。昨晚一晚上没睡,睡不着,也不敢睡,害怕再有一根箭射过来。我一直等你回来,可你……”“我错了,昨晚应该先和你说一声。”卢通探出身子,把九夫人抱到腿上。以前腿又窄又圆,坐起来不舒服。现在宽窄正合适,软硬也正合适。而且有了一层《火衣》,暖烘烘的,坐起来十分舒服。“祖明京打算在傲山城立一座乐愁楼,我答应加入了,到时四儿会带人过去。”九夫人身体一僵。卢通继续道:“放心,谢商不是自己人。人可以杀,但不是现在。雄真弓和他的恩怨还没有了结,我们不能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嗯。”“等了十六年,谢商已经快急疯了。这次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活不了。”“万一雄真弓输了,我们杀他的话会不会有麻烦?”“当然有。可谁让他得罪了九儿,就算麻烦再大也必须杀。”九夫人脸上浮出笑意。卢通低下头,也笑了一下。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