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一大片区域变得湿漉漉的,其中一半是泪水,一半是血水。一头丈长铜虎趴在地上。从后颈到尾巴,十分健壮的身躯上布满了伤口,有砍伤、有刺伤、有少一块肉、有几乎断开的尾巴……铜虎揪着嘴,看起来十分悲伤,虎眼中满是泪水,大半个头颅早已经泪水浸湿。卢通不想哭。可是身不由己,每受一次伤,心神中便多一份伤心,心神一伤,泪水彷若决堤一般,根本无法控制。黑衣人跪坐在旁边,同样是满脸泪水。“小虎,我不忍心伤你,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黑衣人哽咽了几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七悯。”卢通仰起虎头十分虚弱地唤了一声。虎脸萎靡,可是心神却十分清明,最开始交手时的恐惧也已经褪去。他看出了机会。空性书院的弟子,既是在杀人,也是在修行。交手至今,或者说凌虐至今,黑衣人开始时的兴奋已经褪去,不知不觉中也沉浸到了哀伤中,仿佛真的成了戴七悯。只不过,还残存着一份理智。卢通还在等待。等候黑衣人完全丢下理智,彻底成为戴七悯。“小虎~”黑衣人伸出一只小巧细手,轻轻抚摸铜虎头颅。黑剑依靠在旁边,剑身上裹了一层浓密青烟,声音响起,一束青烟飞出,好似一条青蛇,一头扎入铜虎腿根。卢通微微张了下虎口,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痛叫。一只白皙手掌拍在嘴唇上。黑衣人抹了一把眼泪,道:“小虎,不疼,我这就送你走。”黑衣人啜泣了两下,拿起长剑,一剑刺入铜虎心口。卢通承受了上百道攻击,已经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脏中多了一根外物,念头稍动,留下的血灵迅速裹在长剑周围。又是一道哀伤炸开。“小虎!”黑衣人放声大哭。机会来了。卢通正要出手时,哭声又戛然而止,一个自语声响起:“对,差点忘了你的本命法术,我要把你的头割下来,每天都陪着我。”“七悯……”卢通不敢再等,十分缓慢地转过头。一人、一虎四目相对。黑衣人的双眼已经哭红了。卢通耷拉着眉眼,呼吸微弱,仿佛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对,对不……”黑衣人神色一痛,流下两行泪水,缓缓张开嘴唇。时候到了!卢通咬着储物手镯,运出一道法力取出化劫水,卷动舌头,把鹤颈瓷瓶推到嘴唇中,最后用舌头勐力一顶。“吼!”鹤颈瓶轰然炸开。一滴黄豆大小的水滴飞出,极清澈、极纯净,没有任何颜色,可是又仿佛是蓝色,还带着一点绿色。卢通不管不顾,在鹤颈瓶破损的瞬间,纵身一扑,头颅化作丈许大小,一口咬向前方。黑衣人愣了一下。下一瞬,眼神恢复清明,反手握住长剑,青烟弥漫,瞬间覆盖整个石台。“哗、哗、哗!”水流声突然响起。水滴抖动了一下,变小了一圈,空气仿佛变成了湖水,跟着掀起一道波澜。青烟一扫而空。黑衣人脸色一变,尚未褪去的悲伤,迅速被恐惧冲散,用力刺出一剑。“啊!”虎口落下,石台上归于平静。一头铜虎趴在地上,嘴唇外叼着两条小腿,大股鲜血顺着嘴唇流出。“噗!”卢通吐出尸体。一道黑烟升起,片刻后地上只剩下几件衣裳、一个袖囊,还有一枚再生丹。他一一收起。一股磅礴大力传来,眼前一晃,已经出现在生死台外面,开始朝下方坠落。耳边也传来一些人声:“厉害!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人物,以前小觑魏虎了。”“真妈的晦气!”“一赔三还是一赔五?四首司的赚大了。”一场苦战,却只用了不到一成法力。卢通勉强稳住身体,觉得肉身、心神全部十分疲惫。一阵风吹过。朱东壁踩着一大团白云飞到旁边。“如何?”卢通走到白云上,咧开虎口,道:“还可以挨一百剑。”说完张着嘴巴一动不动。虎口内,一柄黑剑插在上颚,只剩下剑柄露在外面,剑尖破开皮肉,从鼻孔附近刺出。朱东壁打出一道法力。法力缠到黑剑上,直接被剑刃斩碎。“咦?”她跳入虎口,伸手拔出黑剑,道:“好古怪的法门,人死了,剑上竟然还有一丝气息。”卢通吐出一口黄光,无力地笑了下,一头栽倒在云里。累了,血也快流干了。法力……剩下的一成法力,还可以变成铜虎,再挨一百剑。……不知过了多久。卢通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绣着仙女的承尘,床侧垂下来两层帷幔。鼻间一股幽香飘荡。他动了下身子,一股股剧痛传来。嘴巴、心口、小腹、四肢……几乎每个角落都传来剧痛,除了痛,还有痒、辣、凉等。1200ksw.卢通深吸一口气,一点点坐起,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不远处是一道七色彩虹。天水岛。他松了口气,返回桌边坐下。桌边放着一个大箱子。卢通看了下身上,除了一件白袍外,没有任何东西,已经猜出了箱子内的东西。打开箱子。箱子里堆满了宝贝,黑剑、银甲、手斧、瓜锤、袖囊、储物手镯、散花纱帐……他心神有些恍忽。戴七悯、老拳师、戴三残、权银、黑衣人,竟然一连杀了五个人。这次没有化妖,也没有妖兽神通。修行以来,卢通一直隐隐有种感觉,真正厉害的并不是他,而是《秘妖缘身功》、妖兽神通。此时,这个念头终于消散。心神一松,仿佛卸了一层无形桎梏,精神也更加旺盛。“冬!”门被敲响了一下。“进来。”朱东壁推门而入,脸上浮出笑意。“大红人,恭喜了。”卢通看了下白袍上的血迹,摇了摇头,道:“确实是红人。”“我说的不是这个。”朱东壁走到桌边坐下,道:“这两天,城里有头有脸的都在谈论你。有宗门想请你当客卿,有书院弟子想招揽你,还有人想招你当女婿。”卢通听到最后忍不住失笑,扯到嘴巴里的伤口,上颚传来一阵刺痛,又立即止住笑意。“我杀了戴善,还有人敢当我丈人?”“不少,光我听说的就有四家,你想去?”二人对视一眼。卢通摇了下头,主动岔开话题,道:“这次赢了不少吧?”“托你的福。赢了一座云宫,一只幼象,还有房家的小姐,你要哪个?”话题似乎又饶了回去。朱东壁端起茶壶倒茶。卢通有心想问一下房家小姐,略作思索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幼象。”“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