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雪儿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雪儿的声音坚定而决然。
义父一愣,面色冷峻,怒问:“你想退出?”
“是。“
“你可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开始,便不能再回头了,想要退出,唯有死?”
“是。”
“你已经想清楚了,一定要退出?”
“是。”
“都三年了,你还忘不掉那件事?”
“不是忘不掉,是雪儿已经厌倦了,疲惫了,所以还请义父成全。”
义父转身望着窗外初升的晨阳,沉默了片刻,悲怆而虚弱的说:“看来你心意已决,义父可以答应你。”
“义父您对雪儿恩重如山,义父还有什么吩咐,雪儿一定照办。”
“你帮义父再杀一人,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义父,你也不是我义女,我们从不相识,永远不会再见面。”
雪儿心一阵绞痛,淡淡说:“谢义父成全,您多保重。”然后磕了三个响头,便拿起挎包,抱着我,随着黄嫂出门去了。
她没有回头,一如她当初那般坚定和决绝。一旦决定,就绝不回头。
她将我和挎包放在308的副驾驶座,行李放进后备箱中。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打开敞篷。
透过视镜中,她看向阳台,义父一如既往的出现在阳台那个地方,孤单而寂寞的凝望着她,那一瞬间,她感觉义父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有点不忍,有点愧疚,心脏隐隐作痛。
可她别无选择。
她实在很累,累极了,再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是该和曾经的一切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车子缓缓向院外驶去,速度越来越快。通过倒车镜,她看见义父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仿佛历经沧桑风雨的石雕般孤独和落寞。
咬咬牙,她狠狠的踩下油门,不停的加速,车子飞驰如风,转瞬间,便再也看不见义父的身影了,再也看不见那幢红墙绿瓦的豪华别墅了。
车道两边的树木和建筑物都急速的往后隐退。我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看见雪儿的脸颊上有两道明亮的痕迹,我知道那是泪水雕刻出来的。
我虽然是只猫,但猫也是有眼泪的,只是没有人能看见而已。
义父握着玻璃茶杯的右手力道越来越大,直至一声闷响,玻璃茶杯竟被生生捏碎了,一手的碎片,一手的鲜血,手背上青筋暴露,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有些刺痛,有些悲凉,有些惋惜,有些愤恨。
那张刻满风霜岁痕的脸,从寂寞,寥落,苍凉,渐渐转变成淡漠,冷漠,冰冷。
车子疾驰了两个多小时,辗转进了郊区里。我认得这个地方,每年雪儿都会带我来这里好多次。
我知道这里是墓园,雪儿唯一的亲人永远安眠在这里。
车子缓慢的驶进了墓园,停在一棵枫树下。我跟着她一起下了车,她从后座抱出一大堆礼物。
沿着石阶而上,被四颗柳树环卫着的是一个小墓园。里面只有一个小墓碑。那是她只有9岁的妹妹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里妹妹笑得天真而又灿烂,无邪而又甜美。
她轻轻蹲在一旁,轻柔的抚摸着照片上妹妹的脸,柔声笑着:“小芸,姐姐来看你了,姐姐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
她将各种礼物和吃食都摆在墓碑前。其中有一大袋子新鲜的荔放,妹妹最是喜欢吃荔枝了。
她一屁股坐在墓碑旁边,伸手拿出一颗红彤彤的荔枝,去壳后,露出丰满而甘甜的果肉。她拿出一张洁净的纸巾,摊放在墓前的白岩石上,将荔枝肉放在纸巾上面。
她剥了许多,直到纸巾上面放不下了。
雪儿安然而恬淡的凝望着小芸的照片,喃喃自语:“小芸,姐姐好想你。姐姐有点事,可能要出去一阵子才能回来。不过姐姐一定尽快回来陪你的。回来以后姐姐就再也不离开你,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说完后她浅吻了一下墓碑上妹妹的照片,温柔的抱着墓碑,用脸颊贴着墓碑。
那墓碑冰冰的,凉凉的,让她的心渐渐归附宁静平和。
她就那样抱着,一直抱着,直到腿都酸麻了,才缓缓起身。
她轻柔的抚摸着小芸的照片,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她不喜欢后悔,不喜欢回头。
既然后悔,又何必去做。既然回头,又何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