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手就摆出个高手的样子啊!”闻易行踹了李四时后大骂了一句。
李四时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摆出一副苦瓜脸,无辜到:“我一直都这样啊。”
众人无语。
“你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还要写在纸上?”闻易行对着这些个看似和平凡人没什么区别的“神仙们”问道,没等他们张口,闻易行又自顾自的说道:“懂了懂了,气运因果,对吧。”
只见眼前的几位都轻微的摇了摇头,秦青山开口道:“有些名号是不能由我们来说的,这方天地支撑不住。”
闻易行不明所以,疑惑道:“喊了会如何?”
张老接过闻易行的话茬,继续说道:“会招来这尊名号所代表的天地法身的一缕意志降临,祖地的道韵气息太过贫瘠,甚至不足以支撑白羽和青圭的法身意志,唤魂而来,会让这里崩碎掉,就更不要说帝主和四时兄了。”
张老用拐杖点了点身处最右侧的青白二色老妪。
“我们这儿也太可怜了吧,随便干点什么都会碎掉。”闻易行不服气道。
说罢,闻易行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随后睁开眼睛问道:“那我何时才能告诉尽衍和禾皖,他们的身份呢?”
张老笑道:“你可以先把那两把钥匙交给他们试试。”
闻易行点了点头,忽然在场的人,除了李四时,都是齐齐的皱起了眉头,霎时间这凤仙酒楼后院的气温骤降,还是惹得闻易行双手环臂,吐出了一口白气。
“最近来这里的人还真是不少。”石丛眯起了眼睛,看着小镇东边的方向,森森然道。
“我去吧。”沈桃没等其他人张口,只走出一步就消失不见。
“哎。”张老等人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几乎是同一时间,东边的暗沉的天空突兀的下起了一场桃花雨,与皓月高悬的夜色格格不入。
“桃子姐现在身上的戾气太重了。”白羽轻声道,旋即转头看了看闭眼调息的张老,又看了看那永远温若春风的秦先生,发现这身上肩负万重山岳般儒家气运,同时武道境界又与那李四时只差一线的和蔼读书人,此时的眼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愁色。
李四时见闻易行的身子骨有些扛不住这里的寒气,便伸手勾住他的肩头,对着张老这边的人挥了挥手道:“我先把闻兄弟送回家。”
没人回应,都在看着东边时而生辉时而暗淡的光华。
李四时撇了撇嘴,带着闻易行出了凤仙酒楼的后院。
在闻易行和李四时走后没多一会,沈桃便回到了院内,张老睁开眼,问道:“他们手下的喽喽而已,让六子士去做就好了,何必抢着去做,甚至不惜祭出‘红雨’?”
沈桃低着头,干净的衣衬上有着大片还未干涸的血迹,眉间一道莲花瓣若隐若现,颜色偏红,闪耀着淡淡的光华,她答非所问道:“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他。”
张老用食指轻轻敲打木头拐杖,“为了外面亿万万的生灵,死三个人,不值得吗?更何况那闻清言,更是还有几年可活,这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沈桃抬起头,柳眉倒竖,眉间的那道莲花瓣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她愠声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张老反问道:“是我变了,还是你?”
沈桃直视着张老的双眼道:“我从未变过。”
张老也是直直的盯着沈桃的双眼,“我也从未变过。”
两人中间的空地莫名的响起了轻微的雷暴声,细看之下,这片空间甚至都已经有了些许的扭曲。
此时秦青山缓慢踏出一步,大袖一挥,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息涤荡而出,那片几乎要碎裂掉的空间眨眼恢复了常态,而沈桃和张老针锋相对的势态在无形中化解,当着二人被这道气息拂面而过之时,心境逐渐趋于平稳。
“小桃,帝主以身化阵,自囚两千余年,为得不是私心,而是这片天地间的所有生灵,这条路必定是尸骨累累,我们当初既然决定挑起这杆大梁,就注定不能动凡心,都说天道无情,不是没有道理的。”
石丛上前拍了拍沈桃的肩膀,他看了看秦青山,给他示意了个眼色,秦青山心领神会,上前抬手,想要去拍一拍沈桃的肩膀,但是伸到半空中就停住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负在身后道:“天道无情,想要证道成仙,就要修心几近无情,我们总是把这种所谓的天道心境称为无暇心境。”
沈桃抬起头,冷眼看着秦青山,石丛愣住,心里暗骂书呆子不懂风情,秦青山稍稍偏过头,没有去看着沈桃的那双眼睛。
然而秦青山却继续说道:“但我认为道理不是这样的,人的一生总会碰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或许很痛苦,也或许很美好,但至少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情,都会在心上多多少少留下一道痕迹,身处此世难免饱经风雪,悲声载道,让人慢慢的记不起那些如登春台,火树银花般的场景,但这都不是可以让我们忘记,世间本应该也有美好一面的缘由。”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无暇心境,反而正是因为斑驳不堪,才能让我们无数次的直面自己的内心,慢慢摸索出世间真正的道义所在,在我看来,无情和天道毫不相干。”
秦青山说完转过头,少有的直视着眼前这位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将近三千年的的半老女子,他的耳根有些红,还想说些什么,张老见状,默默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无声的消失在了院子中,其余人也是接连退走。
此时的小院内,只剩下了一名儒雅先生和一位满身浸血的卖酒婆娘。
秦青山张了张嘴,道:“沈桃,我”
不等秦青山说完,沈桃上前一步,用那一双满是茧子和刀疤的糙手堵住了他的嘴。
那是一双本不应该属于一名女子的手。
“你说,真的有转世轮回一说吗?”沈桃低下了头,用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秦青山不知道沈桃是什么想法,但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桃拿开了堵住秦青山的手,后退了两步,两只手勾了起来,放在身前,认真道:“如果真的有转世轮回的话,那你刚刚想说的那句话,等到真的太平了,等到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了,等到咱们来生再遇到的时候,再和我说,好吗?”
秦青山看着眼前说着说着便有些许泪珠扑扑簌簌的落下的女子,做出他在这将近三千年未曾有过的,第一次的大胆行为。
身为读书人的秦青山,头一次将儒家的尊卑有别,礼义廉耻抛之脑后,大步向前,抱住了那些许颤抖的女子。
曾扬言为天地立心,身纳无穷尽的浩然气运,曾只差一线便可跻身帝境,与天地同寿的伟岸男子,现如孩童一般耳根赤红,呼吸急促,第一次将心尖上的那人揽入怀中。
曾明知是九死一生的诡谋之计却仍是将计就计,孤身涉险,单枪挑一城惹得满城红雨的饮血女子,如今身子塌软的不成样子,趴在那两鬓霜白的男人怀中,无比安心。
“那我们就说好了。”儒雅的教书先生止不住的颤声问道。
“嗯。”声音柔弱无骨的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