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逐渐流失,蜡烛燃烧过半,神皇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轻轻靠坐在龙椅之上,身上龙袍似乎有着真龙盘旋环绕。
他抬手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鼻翼,双目半睁半合,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刘忠德,朕记得他,二十年前进宫之后就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做事,机灵,稳妥,很善于帮你处理麻烦,是个不错的人。”
绣衣使首领始终站在一侧并不说话,就像是一团空气。
高怜生双手垂在身侧,眼观鼻鼻观心。
陈琳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吭声。
“嗯。”神皇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批阅太久身子有些乏了,双眉轻轻皱着:“杀了吧。”
高怜生瞳孔微缩,陈琳浑身一震,只能是不停地磕着头,根本不敢说任何求情的话,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胆敢多说一个字,就会立即给刘忠德陪葬。
头颅触碰地面的声音响彻大殿,很快就有禁卫动身前往处死刘忠德。
神皇对于这些小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着高怜生先前带回来的那则消息,天生道树枯萎,无法修行,体有顽疾,活不过两年。
既然国师都没有治好,可见这等顽疾就连圣人都是束手无策的。
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神皇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放下了揉着鼻翼的手,缓缓道:“退下吧。”
陈琳不敢起身,跪在地上爬了出去,高怜生也跟着躬身离去,大殿内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陛下,要不要?”
绣衣使首领犹豫着询问,自从高怜生送回来那则消息之后,他就看出神皇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神皇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直到蜡烛彻底燃尽之后方才开口道:“不用。”
他并没有撤回不许宁北进入应天府那道命令的打算。
绣衣使首领不敢再问,微退半步低头不语。
神皇执掌神朝千余载,压得五大圣人低头,其真实心思没人能够揣摩的一清二楚,今夜宁北进宫,真的需要崔在一在紧要关头通报绣衣使吗?
不需要,从宁北站在青霄门前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被神皇看在眼里。
只是神皇习惯了作壁上观。
他默许了陈琳站队宁瑶,默许了宁瑶的极大野心,可也不许宁北出事,所以杀了刘忠德作为警告,身为帝王,两只手托着两个立场,平衡,把握,这就是帝王心术。
大明宫外,高怜生与陈琳并肩行走,乌云已经遮蔽了明月,黑夜当中看不清二人的神情。
“陈总管活命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地高超。”
陈琳闻言笑了笑,浑然不见先前在殿中的凄惨模样:“高副使说笑了,全是陛下仁慈,念及老奴往日的些许情分,这才没有追究。”
两个人笑呵呵的对视一眼,都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警惕与戒备。
宛若白昼的亮光忽然照了下来,高怜生抬头看着飘然远去的乌云,淡淡说道:“一场大幕才刚刚拉开,陈总管入场的太早了些,是会吃亏的。”
陈琳目光恢复平静,微笑道:“可入场早也有入场早的好处,不见得一定吃亏,倒是高副使总徘徊在外,摇摆不定,这才是会吃大亏的,不是吗?”
高怜生没有应声,随意地拱了拱手告别分离,迈步走向了皇宫之外。
宁北靠在马车上,皱眉想着今夜的事情。
“师兄说的对,青坪镇外的世界就是一口大染缸,独善其身并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