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子是四脚木桌,林欢颜记得那叫“八仙桌”;装白糖的是个吃罐头后剩下的玻璃瓶子,林妈妈宝贝似的把它藏在桌子抽屉里;水杯很大,应该是叫“搪瓷茶缸”,虽然它只是镀了一层漆的铁缸子。
它明明是铁的为啥要叫“搪瓷”呢?这是小时候一直困扰着林欢颜的疑问之一……
咳,不对,现在不是该想这个事儿的时候。
人刚醒,意识就是不够清楚,精力难以集中,老想些有的没的。
是刚醒吧?是醒着的吧?……
林欢颜集中精神认真辨认——眼前这些东西她看着都眼熟,甚至妈妈放白糖的地方都没变。
这梦的还原度还挺高。林欢颜想。
在就着母亲的手喝糖水的时候,林欢颜再一次惊叹——何止是还原度,还得加上真实度。就这白糖的味儿,她有多久没尝到过了?后来买过的巧克力各种高档糖都没这么醇香。
难道,这不是梦?
穿越、重生、平行世界……虽然林欢颜并不是后世那些小说影视剧的热衷爱好者,但在信息发达的时代,这些她多多少少的也是听过的。
掐自己一把之类的那种傻事儿林欢颜没干,就光是身子底下这硬梆梆的土炕,已经把她半边身子都硌得生疼了,何况头部的痛感更是清晰无比。
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喝完水林欢颜问:“妈,现在是什么时候?”
徐彩霞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快三点了。”
木框的六格玻璃窗外天色大亮,那就是下午三点。
“那今年是几几年啊?”林欢颜再问。
徐彩霞的目光中再次现出惊恐不安来,声儿又有点儿颤:“一九九一年啊,欢啊,你……”
林欢颜急忙一笑:“啊,我知道,我就是看你太紧张,逗你玩儿呢。”
徐彩霞瞪了女儿一眼,这丫头咋了?还逗自己妈玩儿?
林欢颜快速在心里盘算起来,一九九一年。
她记起来了,九一年她的确大病了一场,确切地说不是病,是被人打了受了伤之后才又病的。
打伤她的人,是她的亲姑姑、亲姑夫,挑起那一场是非的,是她的亲奶奶。
伸手抚了抚头上疼痛的位置,就是这儿了,后来还留了块疤要用刘海挡着。
对上了,这真是九一年。
她回到九一年了?十六岁,正青春,大好时光,无限可能!她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九一年?林欢颜突地一惊,九一年还有一件大事发生,而且就是在最近,就在她昏迷的时候。
“小欣呢?妈,小欣呢?”顾不得喉咙疼,林欢颜叫起来。
“小欣在你奶奶家,她们在照顾她……”徐彩霞嚅嚅。
林欢颜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被打伤,一向软弱的妈妈第一次发了脾气,和打伤她的人理论。争不过那一家人,又知道丈夫是个不顶用的只会帮着婆婆小姑,气极之下说不和林大志过了。想带两个女儿离开林家时,却发现小女儿不见了。
被林家人给藏起来了。
林家以扣着林欣颜不放来要挟徐彩霞,不让她走。
徐彩霞横下了心,先带了大女儿走,想着过几天再去小女儿学校门口,把她带回来。
“妈,我们快回去,去找小欣!”林欢颜抓住母亲的手,急急道。
林欣颜就是在这一次被独自留在林家出了事。林家全家人出去下馆子,忘记了上学未归的小欣。小欣回家后见大门紧锁着,独自等到天黑,后来大约是饿得不行,想要跳墙进去,不慎从墙头摔落,伤了头。从那以后小欣再不能上学,变成了个他们口中的——傻子。
“欢欢醒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从门外走进来,步子迈得很小脚步却急促——林姥姥裹过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