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兴详细交待一番，说：“这事你一定表演好，最后结论可能就是说你‘没水平’，‘没水平’不是错误，连缺点都算不上，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过关，都记住了？”
“好，就这么办，要能度过这一难关，我好好谢你。”高之明高兴起来。突然想到付小川问过他，当时他没承认，这不互相矛盾吗？
老曲头又带着工作组进驻了，一竿子插到底，直接找高之明谈话。
开始老曲头故作客气地说：“小高，听说你干了件不恰当的事？”
“什么事？”高之明装糊涂。
“你把连队的粉碎机弄哪去拉？”
“卖了。”高之明说。
“卖了？”为什么要卖？卖给谁了？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钱？”老曲头把炮弹装得满满的，向高之明连续发飚。
高之明胸有成竹地说：“大部队到汉中去的时候，我在家留守，发现有个破粉碎机，已经锈成废铁，怕让别人当成破烂捡走，就卖给掏厕所的老马了，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卖了200块钱。”
老曲头一看，承认的很顺利，知道这个案不难破，又问：“卖的钱呢？花的差不多了吧？”
高之明把抽屉拉开，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200块钱说：“这钱怎么能花，这是公家的钱，我放得好好的，还想问问该往哪交。”
老曲头看了看一沓十元面额的人民币，接过来数了数，正好200元，又问：“卖粉碎机你请示过谁啊？”
“这么点事我还用请示谁？这事就归我管，处理点破烂还要请示？我还是不是列中队长？不用请示，我就有权做主。”高之明满不在乎地说。
老曲头一听火了：“列中队长是多大的官？你还够牛的。”转过头来对跟随他的干事说：“我们有些干部就是这么狂妄自大，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权有多大，当个列中队长你就敢自私卖粉碎机，要是叫你当团长，你是不是还敢私下卖飞机？这事归你官？你归谁管啊？就这样的水平，能把一个中队的事情管好吗？”
这时张明力、李天兴、付小川等人都来了。老曲头又对他们说：“要注意提高这些连队干部的领导水平，不能凭想当然办事，要有政策观念，法制观念。”
李天兴恭恭敬敬地对老曲头说：“我们一定加强这方面的教育，曲列政委，您看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们是什么意见？”老曲头反问道。
“我们准备叫高列中队长以上的干部会议上做深刻检讨，吧钱退回去，追回粉碎机。”
“可以，你们先这么处理，一定要加强思想知识，不能把这件当小事，它暴露出我们的连队干部组织观念低，处理问题能力差，要以此为契机，举一反三，杜绝其他干部再犯类似的错误。”
“是，我们一定按曲列政委指示去执行。”李天兴说。
曲老头撤了，刘传承向付小川打听结果，付小川说：“一切危机化解，定是有高人指点啊！”
李天兴找着高之明说：“按老曲头定的调子写检查去吧，一定要强调两点，一组织观念差，二处理问题的能力差，千万要咬死钱你没花。”
高之明美滋滋地说：“你小子鬼点子真多，老曲头给我谈话地时候，我强装着满不在乎，其实吓的我腿肚子都转筋了，他要是带着保卫科的人来，还不吓的我尿裤子了。”
朴易珠笑眯眯地走进高之明的宿舍，见他正爬在桌子上写检查，幸灾乐祸地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前几天手头挺宽绰，提前预支了，每月才10块钱活动经费，得多长时间才能把窟窿堵上，悲惨啊！”
“我一有点事，你就高兴，我老高是什么人，呼风唤雨哪样不行，这点小事我能在乎？去去去，一边玩去。中队以上干部开会，叫我做报告，讲课，我抓紧时间备课。”
“瞧你那德性，这会还阳了，还做报告，备课，背郝秀芹大腿去吧。”
“你不说点流氓话，嘴上就不滑溜，事情暴露了，叫你壮壮胆，讨个主意，问你咋办，你一点主意都没有，还说能咋办，凉拌呗，你就不能像李天兴那样，想个招帮我度过难关。”
“我要有他那么多办法，这会你就叫朴政委了。”
“你就当不了朴政委，就是个猪。”
一席话被门外的刘传承听的清清楚楚，马上告诉付小川，付小川说：“我不是给你说了嘛，有高人指点。”
万万没想到，老曲头杀了个回马枪，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帆布蓬吉普车停在团部楼前，老曲头下车直奔张明力办公室，后边还是跟着两个干事。
见老头子进来，张明力笑脸相迎。“把李天兴叫来。”老曲头对张明力说。
“又出什么事了？”张明力问。
“先把他给我叫来，我慢慢给你说。”
张明力给李天兴打电话，叫他赶快过来。老曲头扔给张明力一封信：“这是检举材料，师领导叫我先来查一查。”
这是付小川写的检举信，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张明力认真地看着。李天兴进来，看见老曲头给敬了个礼说：“曲列政委好。”
“好，坐下吧。”曲老头说：“今天找你来核实点情况，你要从事实回答，当然你要相信组织会秉着既严肃认真又实事求是的原则，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老曲头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说：“也不会放过一个犯错误的同志。”
李天兴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脑子急速旋转，不知是福是祸。
“你好好想想，从你当指导员到现在都干过哪些党性不强，不符合组织原则的事，要好好说，争取党的谅解和宽大。”老曲头居高临下，象党代表找一个叛徒谈话。
张明力一页一页地看信，李天兴全明白过来，一定是付小川忍无可忍，把检举信递上去了。他反而平静下来，说：“我主要干的是革命工作，至于缺点和错误，检举信上肯定都写了不少，我想会基本属实，首长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没有意见。”
老曲头怔了一下：“呵，还真是条汉子，我给你说清楚，今天不是我要处理你，我是受师党委的委托，找你谈话，给你个机会，让你说清楚，争取从轻处理。”
“从轻从重自有组织掌握，不是我说了算，曲列政委，您就摊牌吧，我听令。”
“先说说给你的部下跑官的事？”
李天兴看了老曲头一眼说：“准确地说，我没有什么部下，大家都是党的战士，跑官这种说法不准确，应该说向上级推荐人才。就像党员可以做非党员人士的入党介绍人一样，每个干部都有责任向上级推荐人才，这应该不是什么错误。再说，您非常了解这件事，是您把这几个同志安排的。事实证明，这几个同志都工作的很好，您没安排错，自然我也没推荐错。在这件事上，我不要求表扬，但也别算成问题。”
“我不是问你这个事，我问的是你给苏旭光活动的事！”老曲头加重语气。
“苏旭光当军代表是干部部门批准的，既然能批准说明他条件符合，这里我有错吗？”
“年轻人嘴挺硬，我问你，你为什么推荐苏旭光当军代表？你隐瞒什么事情没有？”
“隐瞒什么事？”李天兴装着若有所思地说：“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可隐瞒。”
老曲头一副胜利的神态说：“把这事先记下，一点一点剥茧抽丝。再说张思剑的事，你后来怎么处理的？叫你派人去调查去了没有？为什么要阳奉阴违？”
李天兴说：“首长说过让派人去调查，当时因人手紧张，抽不出人就没去，后来他们和好了，也就没必要再去。”
“和好了？”老曲头疑惑地问张明力，张明力说：“这个情况我不太了解。”
“全团那么多干部，首长们不可能了解每个干部的这些事，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张思剑本人。“李天兴说。
“这个事先放下，有时间你们去了解了解倒是不是和好了。”老曲头对张明力说：“把材料给我，事情还多着呢。”说着把检举信呼呼啦啦地翻看着。李天兴突然想起“接下页”的故事，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老曲头抬起头看着他说：“你还有心思笑？问题严重的很！小伙子，有你哭的时候。说说高之明的事吧，你是怎么给他出主意，帮助他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我不明白首长什么意思。”李天兴说。
“你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该明白的时候你就明白，该糊涂的时候你就糊涂。装糊涂过不了关，说清楚才是出路。”老曲头敲着桌子说。
“我记得这件事是首长亲自处理的，我并没有参与，只是后来按首长的指示，让他在中队以上干部会上作了检查，他做检查的时候张政委也参加了，您现在就可以核实。”李天兴抵赖说。
“事前你没给他出主意？”老曲头逼问。
“绝对没有”李天兴肯定地回答：“写信的是您的干部，被告的也是您的干部，首长不该偏听偏信。”
“好吧，我看你的态度是个大问题，我回去向师政委汇报，看党委是什么意见，把今天提到的问题和没提到但存在的问题，你写份检查，要从思想深处认识问题，别想蒙混过关，蒙混是蒙混不过去的。你先回去吧，明天把检查交给我。”
李天兴站起来向老曲头敬了个礼，走出去。他直接去找高之明，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一遍。高之明没了主意：“那咋整，这下把你也装进去了。”
李天兴叮嘱说：“你一定要死死地咬住，钱没花，就是认为该自己管，不用请示别人，千万别说我给你出过主意，只有这样，咱俩才能过关，否则都得倒霉。”
“你放心，我绝对不出卖你，问题是告你的另外一些怎么办？”
“老曲头给我谈话的时候，我都想过，没啥大事，我都能抵赖过去。趁着火还没烧到你头上，你要赶紧想办法。”李天兴说。
“想什么办法？”
“三十六计最后一招是什么？”
“跑，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