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四十五分,青檬酒吧。
为了平复内心莫名的焦躁,江千里刻意掐准时间,游荡到离演出开始还
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才进入酒吧。
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在左脚踏入门槛的那一刹那,腿还是可笑地沉了。仿佛灌了铅,提都提不起来。
紧张,十分紧张。
仿佛不是来看一场演出,而是来看巫师展示亡灵术,人命关天。酒吧里人满为患,大多是年轻姑娘,一桌一桌,在舞台前,喧闹声此起
彼伏。
第一次来的时候,似乎远没这么多人。
看样子,蜂鸟的团队战术,非常成功呢。
迈入青檬,仿佛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奇妙的幻觉。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冷倾墨发来一条询问的短信,问她有没有到。
江千里说到了,因为迟,所以坐在一个角落,继而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冷:要不要我来找你。
江:不用,我看得到舞台。你现在在哪里?
冷:化妆间。
江:嗯,疯鸟加油。
冷:去你的。
江千里笑了出来。
印象中,这位有良好教养的贵公子极少说重话呢。
他给予他人的不快感,主要出自性格上的冷漠。
因此一句“去你的”,让江千里觉得,很可爱。
江千里抬头,赫然发现不远处坐着沈子瞳。她和她的一帮姐妹在一起,略施粉黛,闹作一团。一直以来,沈子瞳的打扮都算不上炫目光鲜,她是极低调的,但总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或许,是从那个魔鬼身上传承而来的吸引力。
江千里茫然。沈子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那么多同伴在一起。
她不是说,要念书的吗?
忽然间,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沈子瞳的生活有太多事是江千里无法了解的。但江千里无法想象,平日客真开朗的沈子瞳会欺骗她。这究竟出于何种原因。
她们之间,存在了什么裂隙,而她不知道吗?但她明明,那么珍惜着那个室友。
指尖,有些冷。冷得颤抖起来。
没有丝毫突发状况,万众瞩目的表演正式开始。
酒吧瞬间安静下来。
冷倾墨穿黑色的紧身衣裤,头发盖过眉眼,有些凌乱,有些叛逆。
其他乐手陆续上台,吉他、贝司、键盘、鼓手。
鼓手是位短头发的姑娘,刘海斜至一边,遮住眼睛。她的面部轮廓很硬朗,若不是画着红唇,她的女性气质极可能被忽略。
清新的前奏如同温香的奶茶,淡雅香醇。
冷倾墨银亮的声线扬起,如同精灵翅膀扬起的风,拂过听众的面颊、眼脸、发梢,萦绕在耳畔,仿佛,是魔法。
逐渐灌注进,每一粒毛孔。
音乐开始高亢,节奏快而高亢。歌手灰色的眼睛如同深渊,其中,有暴风雨的肆虐。
绵延,仿佛没有尽头。
音乐欢快到极致,就有了哀伤。华丽、温顺、求和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不屈、顽抗、鱼死网破。
铁笼中的夜莺在歌唱。
一双锋芒毕露的灰眼睛,仅看一眼,便能刺激分泌激素的腺体,改变血液的流速。
冷倾墨的歌艺并不算好到登峰造极,但能让人铭记在心的,是一粒粒真挚的音符,痛彻心扉。
他在用灵魂歌唱,与徐安安相似的魂灵。
他闭上眼的那一刹,记忆中徐安安的声线,就与他的歌声,重叠在一起。
那超越时空的魔法,让人想痛哭一场。
泪水居然,盈满了江千里的眼眶。
美丽的歌手,动人的乐曲,能让所有人倾倒。
回忆或者感动,皆因为他。
蜂鸟表演完毕,粉丝疯狂尖叫涌动向走下台的乐手。
江千里站起来,人头攒动中,她看不到冷倾墨,也看不到沈子瞳。她一个人费劲而茫然地挤出了青檬酒吧,却不知道是否要直接回学校。
脑海里尽是那双灰眼睛,及那足以穿透一切阻隔的歌声。晕晕的,连神
经都变得迟缓。
沈子瞳没有夸张,她有一位优秀的哥哥。
此时此刻,江千里承认,冷倾墨的确有高傲的资本。蜂鸟的音乐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却洗刷了她的大脑,留给她一片空白。让她一个,平日
在校除了课本就是绘画的平凡女生,如同聆听了神谕般不知所措。
就是有人,拥有这样的力量,涤荡他人的魂灵。
“一看你就不是常来酒吧的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那红唇的鼓手。大红色泽的唇膏对唇型的要求不低,只有嘴唇窄薄,笑起来极为诱惑的,才能将这种明艳张扬的颜色驾驭起来。鼓手恰好有与生俱来的古典美,一双红唇,性感而矜持,庄重而妩媚。
江千里被她说话的样子迷住。她的嘴,张开,闭合,红色的线条扭曲,变化,就像会动的艺术品。
“你刚刚一个人在酒吧里,怎么了,为什么不找人陪?”鼓手问。
“我很醒目吗?”江千里反问。她不觉得她像沈子瞳那样拥有卓尔不群的气质,应该掉进人堆找不出来才是。
“碰巧看到。你这样的小鬼不该在晚上瞎转,还一个人。是失恋了吗?”“没有,怎么可能失恋……”
“噢,那就好,我白操心了,你该干吗干吗吧。”鼓手挥了挥手。江千
里愣在原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点起一支香烟。原来,她就是来关心失恋问题的。
匪夷所思。
冷倾墨也出来了,身后尾随数个索要签名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