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意被安置在偌大的玻璃房内,脸上带着呼吸器,周身的所有都被消了毒,一切安静的不像话,花曼微穿着消毒服,满身满身的消毒水味,将天意放下来以后,她不敢轻举妄动,本想在他额头印上一吻,想了想,终是算了。
她将被子盖好,又调了调吊水的速度,这才念念不舍的从里面出来。
苏未生就站在玻璃房外,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原来这些都是给苏天意准备的,什么玻璃房,什么医疗设备,统统都是这小子的,不过,在排斥之际,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花曼微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
他想怎么做自己也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花曼微小心翼翼脱掉身上消毒服,丢进垃圾桶里,刚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直到她看见门外站着的苏未生,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未生真的接受了天意。
剩下的日子,他没有再盘问任何的事情,例如天意是怎么被找到的,为什么会病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他统统没有问,私下里却盘查清了一切。
他仍然是早出晚归,为了公司奔忙,花曼微仍然是每天无所事事的阔太太,只不过现在多了一项照顾儿子的任务。
苏天意在昏迷的第三天终于醒了,醒来以后发现这里是陌生的环境,又是哭又是闹,花曼微试着进去安慰,却被他尖利的指甲抓破了脸,她舍不得打骂天意,只能用力抱住不断挣扎的他,抱在怀里,低声哭泣,她时常会说,“天意,妈妈的乖孩子,别怕别怕,我是妈妈啊,你的亲生妈妈啊,我不会伤害你,从今天开始我保护你,乖乖的睡上一觉好不好,妈妈一直在。”
每当这时,天意会挣扎的更厉害,似乎万分排斥妈妈这个词,花曼微脸上手上就连锁骨,都是血淋淋的抓痕,她从不反抗,时间一久,天意竟然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他渐渐忘了排斥这个女人,忘了挣扎,重新变成一具木偶,等死的木偶。
他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瘦,吃不了饭,每天只能挂葡萄糖,葡萄糖养分再多也不能让胃里有充实感,苏天意饿得难受,可林医生嘱咐过不准让他吃食物,因为里面含有看不见的细菌。
是啊,这个世界上什么哪里都有细菌,没有什么东西是安静的,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消毒。
花曼微看儿子饿得嚎啕大哭,心早就不知道碎成什么样子了,可她除了陪他一起哭以外,什么也不能做。
每天喝药是必须要做的,林医生开了许许多多的中草药,她用消过毒的锅,用消过毒的水,消过毒的药草熬上一两个小时,还必须要经过一番检测,才敢喂给他喝。
可即使是这样小心翼翼,细菌还是无孔不入,天意又被感染了,从那次以后,花曼微再也不敢给他服用任何东西,包括药物。
所有的所有都依靠药水,注射药水。
时间一长,天意的两只手,两只脚,都被捅成了马蜂窝,到处是针孔,看了直叫人眼疼。
他瘦的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张皮,没有一丝半点的脂肪。
花曼微伤心难过之际,只能叫林医生一天一次过来进行诊断。
却每次都是摇着头说,“没有用了,他顶多活不过两周。”
两周时间有多长,又有多短,十四天,可以做什么,眨眼间就会消逝,甚至连最后的简单的用次团圆饭都做不到。
天意,她注定只能守护他十四天。
花曼微每天每天都在哭,林医生来一次,她哭一次,哭到最后,泪腺发了炎,角膜被刺激受损,险些失明。
苏未生不再参与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可他心疼,特别是当看见她满脸满身的伤痕时,都有一股想要宰了苏天意的冲动,他不止一次上楼,要去教训这小子。可花曼微从来没给过他机会,她没日没夜呆在玻璃房,不准任何人靠近,全世界,只剩下这对母子。
花曼微对他说,“未生,最后一次了,无论结果如何,我求你放纵我最后一次。”
苏未生的心,不明所以就再也硬不起来。
他只能不停的工作工作,用工作将自己全方位包围起来,也好让自己忘了所谓的母子情深,他心里想,没关系,只要等苏天意死了,他和花曼微就又能回到以前。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心疼的抚摸着她身上的伤口,找来药膏,一次又一次涂抹摩挲,为她贴上创口贴。
苏天意仰躺在病床上,玻璃房的四周是透明的,因为消毒水的缘故,四周都飘散着些许寒气,他裹着棉被,感受不到寒冷。
他每天仍人折腾,已经忘了该要如何反抗,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