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虽然已至隆冬,室内还是暖融融的。屋角的香炉里升腾着袅袅的青烟,幽淡的香气萦绕在半空中,让人有些沉醉。沈碧秋特意命人再香料中加了安神的药,使整个房间里显得尤为的静谧。
青衣侍从轻轻推开房门,低头示意何晏之进去。何晏之却站着没有动,此刻,他的心跳得厉害,手心也沁出汗来,他怕终于要面对一切既成的事实,他更怕所有的痴心妄想都会被屏风后的现实撕得粉碎。那侍从又躬身道:“二公子,外面太冷,房内的人经不得风,还请您快些进去罢。”
何晏之点了点头,他听到侍从轻轻阖上房门的声音,于是,慢慢朝前走去,然而每走一步,却像是踏在刀尖之上。屏风后面传来沈碧秋的轻笑声:“浮舟,你躲在那里做甚么?”
何晏之“嗯”了一声,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转过屏风。入眼便是一副宽大的幔帐,沈碧秋正坐在床榻上朝他温柔地微笑。在软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那人的手搭在床沿边,袖口露出雪白的手腕,果然是皓月如霜雪。何晏之呆呆望着那晶莹剔透的指甲和如青葱般细长的手指,只觉得血气翻涌,难以抑制的思念之情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吞没。无论他在路上想了多少次,要慧剑斩情丝,斩断那无望的单恋,然而一见到杨琼,所有的坚持却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在擎云山上的翻云覆雨,在归雁庄里的休戚与共,在衙前镇外的海誓山盟,在怀远侯府里生离死别,一桩桩,一幕幕,历历在目,绝望越深,而情根亦更深。
沈碧秋轻唤了一声“浮舟”,何晏之却恍若未闻。他的目光落在榻上那人高耸的腹部上,脑袋不由地“嗡”地一声,几乎一片空白。他面无表情地快步走了上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杨琼紧闭的双眼。沈碧秋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他还未醒,莫要惊扰了他。”
何晏之丝毫没有听清楚沈碧秋在说甚么,只觉得脑袋里有千万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叫他头痛欲裂。他猛地伸手拽住杨琼身上盖着的薄被,用力拉了开来。沈碧秋骇然,瞬间起身,将何晏之推开,怒斥道:“你作甚么?”
何晏之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却是惨淡而绝望的。他无法直视杨琼浑圆而高耸的腹部,强忍着泪别过脸去,只觉得眼前的杨琼实在太过凄凉,英雄末路,莫过于此。沈碧秋背对着何晏之,小心翼翼地给杨琼盖好薄被,颇有些愠怒道:“你这般怀疑我,也不能如此鲁莽。他现在非比寻常,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若是他腹中的胎儿有些闪失,你如何对得起我?”
何晏之只觉得头晕脑胀,香炉里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叫他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也发闷作呕,只是喃喃道:“他如何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是你……定是你强迫他……”
沈碧秋却转过头冷笑道:“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强迫一个男人怀孕。浮舟,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执迷不悔?”
两人正在争执,榻上的杨琼已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乌黑的眸子悠悠地打量着两人,缓声道:“晏之,你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何晏之木然颔首,灵魂却似乎脱离了这具躯壳。他看见自己浑浑噩噩地站在杨琼面前,他甚至忘了整一整衣冠。他突然想到杨琼最喜欢自己穿白色的衣服,可惜时间仓促都来不及换身衣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塞北的风沙刮得自己的容颜都粗糙了许多,亦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可还能让杨琼喜欢。
杨琼微微笑了笑,明眸善睐间依然让何晏之心神摇曳。他低下头,脸却红了,窘迫地好似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讷讷道:“子修,我们许久未见了……我不是故意不来见你,我只是被人困住了脱不了身……”
杨琼却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阿秋都同我说了。你在西屯也算是帮了阿秋的大忙,我应该谢谢你。”
何晏之有些语塞。眼前的杨琼十分陌生。他不明白杨琼怎会说出这样生分的话来,仿佛两人之间过往的情意已经荡然无存,不过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何晏之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死灰之中零星的火焰亦随之熄灭,他于是点了点头,颤声道:“子修,看到你没事,我……很高兴……”他微微哽咽,眼圈发红,“我以为你会恨我……看来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