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漪咬着唇,低声道:“我并非是不信皇长子殿下,只是,你难道不明白,帝姬她是将你当做了和皇长子殿下交易的筹码罢了。我只是怕你,将来沦为弃子。”她的声音愈来愈低,“云娘,终有一天,帝姬和皇长子必有一争,你又如何全身而退?皇长子或许会第一个拿你祭旗,又或许,你会和皇长子一起受难。只要你是岷王妃,便是一条不归之路。”
叶云舒摇了摇头:“不会。”她风轻云淡地一笑,“绝不会有那样一天。紫漪,你不必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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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舒刚回到住处,便见柳子沅不知何时已经守在门口,一身铠甲未脱,正抱着双臂,斜靠在木栏之上,仰望着昏黄的天空。叶云舒快步迎了上去,笑道:“子沅君,何时来的?为何不进屋坐着?”她打量着柳子沅铠甲上几滴暗色的血迹,道,“子沅君素来风雅,怎不先去沐浴更衣?”
“阿舒子嫌弃我啦。”柳子沅的声音依旧是懒懒的,她挑眉一笑,一如昔日的俏皮,仿佛还是京中梁府内的那个三少奶奶。她越过围栏,迈步到叶云舒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戏谑道:“可是要恭喜岷王妃了。阿舒子如今一步登天,做了王妃,苟富贵,莫相忘啊。”
叶云舒倒是有些诧异:“我倒是刚要恭喜子沅君初战告捷,却不知我与皇长子间的婚事竟已经传到军中了?”
柳子沅冷冷一笑:“两位殿下刻意传言,自然是人尽皆知。”她看着叶云舒,“杨琼如今自然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已有了元妃,否则,他如何能给他那个不知道和谁生的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叶云舒却是若有所思:“皇长子易容潜服而来锦州,如今见到帝姬,却是如此高调。”她笑了一笑,“他这是迫着杨璇玑和大院君翻脸,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呢。”叶云舒轻轻拍掌,笑容可掬,“帝姬素来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被反被杨琼算计了一回,也真是难得了。”
柳子沅冷声道:“你既然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日后必定有夺嫡之争,就不该去趟这趟浑水。”她猛地握住叶云舒的双肩,目光凛然地盯着她,“我们不是说好了,共图大业,将来共享荣华么?以你的武功,我的谋略,咱们一刀一血,也能拼来功名富贵,将来铭功凌云阁上,封侯拜相,位极人臣。阿舒子,你难道不知道,你曾追随杨璇玑,必为杨琼所猜忌,而你一日为岷王妃,则终身为岷王所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咬牙道,“今日你只要咬紧牙关绝不同意,帝姬和皇长子也不会迫你。帝姬半是有意半是试探,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叶云舒道:“子沅君,你这是要捏碎我的肩膀么?”
柳子沅怔怔地放下手,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悲痛,她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替你老师谢婉芝报仇,你当初只身上京也是为此,只是,你若是能建功立业,便也有机会让谢大人沉冤得雪的一天,却为何要铤而走险,走这条险途?”
“子沅君所言甚是。只不过,帝姬对子沅君甚为器重,对我却颇有嫌猜,恐怕我等不到功成名就那一天。”叶云舒道,“就算我将来从龙有功,也是身不由已,如何能影响到江南?”她的神情淡淡的,“子沅君,你应该知道,江南本就是法外之地,朝廷的律法尚且难以撼动的地方,一个朝廷的命官如何能让江南四族垂首帖耳?否则,我老师在江南这数十年也不必举步维艰,她任江南道司政史二十余年,最后又如何而死,我清楚得很。为救皇长子只是表因,她撬动江南四族的根基才是根源。子沅君,我不只是要为老师报仇,仇恨不过是一时之愤,我还要为她正名,我不能让她的心血和道学随着她的死而掩埋于黄尘之下,尘归尘,土归土。我若能成为江南第一族欧阳世家的宗妇,才有可能借助欧阳世家的力量为老师在江南建立恩祠,立碑作刻,永传后世。”
柳子沅冷笑了一声:“阿舒子何其天真,你以为欧阳世家各个大宗小宗的族人会听凭你胡来?只怕你是与虎谋皮,到时候连骨头都不剩。”
叶云舒淡然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已知前路艰险,然而不得不试。”
柳子沅仰天长叹:“如今你心意已决,我劝不动你。事已至此,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阿舒子,前途珍重。”
叶云舒道:“锦州一别,亦不知何日再见。子沅君,我知你素有抱负,谋略过人,我亦有一言劝你。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闵柔帝姬生性多疑,忍辱负重,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子沅君还需审时度势,谨小慎微。若有危难,可传信于我,我自当竭力相救,义不容辞。”
柳子沅只是一笑,她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递于叶云舒:“阿舒子,当年你进宫时,曾将此剑托付于我,我日夜带在身边,如今物归原主。”她看着叶云舒姣好的眉眼,“想必你不日便要随皇长子殿下起身赴江南,我便不来相送了。”
叶云舒拔剑出鞘,短刃如霜雪,寒光闪过,映着她的脸颊。她微微一笑,将孤叶剑挂在腰间,抱拳道:“山长水阔,但愿来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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