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已过半。 北苍仍是皑皑白雪未融,梁国都城却已暖风拂面,迎春花开。 然而萧锦明的心情极差。 嬴王竟然还活着! 不仅如此,北苍朝局剧变,黎清玥成了冉族圣女,扶持九皇子坐上了皇位,又被册封成护国长公主! 他花了巨大的代价才将她逼得一无所有,以为只要查到她的下落,她便再逃不出自己掌心。 哪知她转头就在北苍混得风生水起! 左脸的毒斑又在阵阵作痛,萧锦明心头火起,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紧紧按着黄金面具,强行用内力压制毒性,浑身的戾气却越来越盛。 吓得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瑟瑟发抖,生怕荣王盛怒之下突然砍人。 潘庭春从门外进来,见到这场景连忙上前,一边作了个手势让其他人退下,一边低声劝道: “殿下,刘太医说过您这毒要平心静心才能更好地压制,切莫动怒啊。” 萧锦明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总算强压住火气,静下心运起内力,半晌,才缓缓拿开手,沉声道: “刘太医到现在还没研制出解毒之法,留他何用!” 潘庭春眼皮一跳,说道: “这毒着实蹊跷,解毒要花些时间也是有的,奴才今日去询问过,刘太医已有了些眉目,相信这几日便能有突破。” 萧锦明眯着眼看了他片刻,冷哼一声: “那便再给他三日时间,若还没有进展,他那颗脑袋也不必留着了!” 潘庭春低眉垂首: “是。” 他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幸好昨夜收到消息,王妃料到会有人因这毒遭池鱼之殃,将压制的方子送了过来,不然刘太医这条老命就要凶多吉少了。 萧锦明却因北苍的消息,再次有了事情要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召来几个心腹大臣商讨了一番,终是做了个决定。 第二日朝堂之上,荣王一派牵头,众大臣数番劝谏。 以圣上长期下落不明,南禹西岚虎视眈眈,嬴王夫妇叛逃至北苍伺机报复为由,劝说荣王尽早登基,以稳固江山社稷。 萧锦明终是抵不过众大臣厚爱,勉为其难宣布于七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消息传到被软禁在宫里的几个皇子耳中,纷纷感觉心灰意冷,前途渺茫。 天牢里的冀王却平静得出奇,只是第二天便被发现自缢在牢中,留下一封血书。 荣不是想留着自己这条命,待登基后剥夺他封号斩他满门么?他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至死他也是个亲王! 而且行文间对萧锦明极尽嘲讽,说嬴王尚在人世,嬴王妃有了北苍做后盾,萧锦明迟早要栽在这两人手上! 气得萧锦明恨不得将这人挫骨扬灰,却又因顾及名声而不得不忍了下来。 若不是刘太医终于拿出了能压住毒斑发作的方子,说不得他又要压不住脾气,砍死几个宫女太监。 脸上的毒斑总算不会日夜时时作痛,萧锦明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些。 然而没过两日,他便又气得要炸开。 只因在皇城最繁华的缨络街,最繁华的地段,突然出现了一份圣旨,明晃晃地挂在天枢商行被封的大门上方。 圣旨的内容,是册封嬴王萧煌为太子! 日期就在萧锦明宣布登基第二天,上面还盖着玉玺印章! 皇上在圣旨上写得清楚,大意是七皇子萧煌行孝有嘉,德才兼备,朕早就私下言行要将储君之位传于他,所以之前有人说他行叛逆之举纯属胡说八道! 那意思分明就是,朕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朕还活着呢,就算朕死了,只要有嬴王在也轮不到别人称帝,谁要是强行登基谁就是乱臣贼子! 不到半日时间,消息就传遍了全城,而当萧锦明的人终于赶去要将圣旨取下的时候,却发现圣旨已被平西王抢先一步拿走了! 更让他抓狂的是,平西王拿了这道圣旨后,直接率领原本守在京郊的虎贲营五万大军,后撤了几十里驻扎下来! 而平西王府也早已空了,显然是早有预谋。 萧锦明手上十万玄甲军,当初为了搜寻黎清玥,如今只有九万在京城。 禁军和铁骑营刚刚收服,军心不稳,全靠玄甲军和他这个战神镇着,根本没有余力派兵去追平西王。 萧锦明气得跳脚,咬着牙决定亲自出马,直闯军营取平西王首级拿回圣旨,到时虎贲营失了主帅,就算不能收服,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然而。 他还没来得及出发,皇宫里突然闯进了刺客,那人实力之强,竟将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但将他打成重伤,就连琰帝金卷也被夺走了! 他再无力去管平西王的事,登基大典也只好暂时推后。 凌晨时分,沁竹轩。 幽静的雅间内,正端着酒杯小酌的国师动作微顿,淡声道: “如何了?” 白义悄然出现在门口,快步走入,呈上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回主上,得手了。” 国师接过木匣打开,将里面的卷轴取了出来,缓缓展开。 “天下”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静静看着卷轴,眸华深邃幽暗,半晌,才缓缓收起,将它放回匣中。 白义有些不确定地说: “虽说琅環殿不出赝品,但过了这么久,这东西从梁帝手里落到萧锦明手上,不知这个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一卷。” 国师缓缓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轻声道: “要检验金卷真假,并不难。” 白义听着他的语气,微微一愣,就听国师声音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 “只是,时机未到……既已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些时日,又如何……” 白义心中不由得微涩,赶紧试图转移话题道: “主上要取萧锦明性命易如反掌,为何只让属下重伤他,却不能伤他性命?” 国师放下酒杯,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跟着本座多久了?” 白义眼皮一跳,摸了摸鼻子: “是属下多嘴了,主上英明。” 国师却没打算放过他,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酒,淡声道: “你以为是因何?” 白义无奈地清了清嗓子,沉吟着说: “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梁国全靠萧锦明坐镇,若贸然杀了他,不知会产生何等影响,恐让主上失了先机。” 国师只静静地看着他。 白义被看得发毛,终是小心翼翼地说: “嬴王妃还在北苍,跟萧锦明的恩怨,许是她更愿意自己了结。” 国师这才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搭在金卷的木匣上,淡声道: “明日起程,去北苍。” 白义正要应下,忽然门外有人禀报: “主上,朝中生变,建平侯起兵造反。” 国师眉心一凝,声音微凉: “看来,是有人忘了,五年前珅王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