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韵云。你呢?”
“何谷。”
“那何谷我想和你聊的事情可能有些怪,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你说吧。”
“嗯。何谷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当你站在高楼楼顶,倚着栏杆向下眺望,底下的人们渺小的仿佛蚂蚁。这个时候你有没有突然自心底里涌出一股想要跳下去的欲望?”陈韵云看着我,眼睛张得大大的,里面有兴奋也有不安。“你跳下去,身体在空中不断下坠,凛冽的风迎面而来吹乱你的头发。你张开嘴想要尖叫,但是风却不断灌进来让你无法叫喊,你只能看着底下事物不断放大,然后砰的一声!你落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随之碎裂,你在一瞬的剧痛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这种情景你想象过吗?”
陈韵云依然在注视着我,让我难以移开视线。
我没有立即回答,陈韵云过于认真的态度以及那细腻到仿佛亲身经历的描绘让我毛骨悚然。
在昏暗而无人的地铁站,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奇怪女人谈论跳楼的事情,我恍惚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类似都市怪谈的梦。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压抑下心里翻腾的感情,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正常而理智的回答:“你是说高楼病态综合症吗?”
“嗯?”陈韵云皱起好看的眉头,“这是什么?”
“心理学里的一个名词。”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解释给她听,“大致意思是当人长时间处在封闭的建筑物中,会引起一系列生理和心理上的异常。想要从高处跳下去就是其中之一。”
陈韵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摇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跳楼只是我举的一个例子。我的问题是别的。比方说……”
陈韵云指着铁轨道:“我之前站在月台边缘,即便地铁进站了我也没有后退。你以为我是在发呆,但我没有。我知道地铁就要进站了,我也知道我站在那里很可能会死亡。但我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你明白吗?”陈韵云转过头看着我,神情急切而可怜,眼神中甚至带着哀求,“我站在月台上,望着下面的铁轨,我就忍不住想要跳下去。跳下去,被呼啸而来的地铁撞得粉身碎骨,鲜血染透了整个车头!我知道这样不对,这样很怪,但我就是忍不住。我……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她这幅神情,我的心没来由的一疼。这算是男性的本能吗?看到柔弱哀伤的女性,就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所以我在我脑海里翻箱倒柜,找出所有能够帮得上忙的知识。这一刻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选修心理学。
最终我以我贫瘠的知识做出了一个猜测,我认真地看着她询问:“你喜欢疼痛吗?”
“什么?”陈韵云一愣。
“我说你喜欢疼痛吗?”我重复了一遍并仔细地说明道,“你想象一下,当有人用拳头殴打你,你感到剧烈的钝痛,你的皮肤青肿起来,你会感到兴奋吗?当有人用刀割开你的肌肤,在撕裂般的剧痛中,艳红而滚烫的鲜血缓缓流下,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你会开心吗?”
陈韵云睁大眼睛,声调微微拉高:“我不是受.虐.狂!”
“那你喜欢残破的肢体吗?”我又问道。
陈韵云坚定地摇了摇头。
“是吗……”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要知道任何人做一件事都是有其理由的。他们或许知道这个理由,也或许不知道。这个理由或许渺小而可笑,也或许伟大而严肃。但无论如何理由是必然存在的。你忍不住想要跳下高楼,忍不住想要跳下铁轨,这一系列行为也一定是有理由的。可你不喜欢疼痛,也不喜欢其他重口味的东西。那么你这么做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我看着她,眼中带着怜悯:“你……会不会在追求死亡?”
“不,不可能的。”陈韵云摇头否认道,“想死是不对的,不是吗?”
“吸烟也是不对的,但还是有一大批人灯蛾扑火般涌去。不是吗?”我回答道。
“可是,可是我没有理由想死啊!”陈韵云仰起脸看着我辩解道,“我生活过得很平淡,没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人。”
“是吗?”我看着她湿润的眼眶,“那你为什么在哭?”
“诶?”陈韵云傻傻地愣住,这时她才感觉到两行温热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她白色的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