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双肘撑在膝盖上,微微低垂着头,瞥见挤出解放鞋鞋头的大白脚拇指,第三次叹气。
她呆坐在院子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她对自己当前的境况猜想过无数回。
起先以为是在做梦,可掐肿了胳膊之后,她知道自己想岔了。然后,她又以为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恶作剧整了。
可夯实灰暗的地面,破旧的泥巴墙,茅草屋,再加上那“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大红色标语,让她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她周小满,穿越了。
她记得,她晚上查完寝,从学校出来,再次被爷爷的不孝儿子儿媳纠缠着,要莫须有的遗产。几人起口角间,她被推到马路中央,与迎面飞驰的小车相撞,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想来,那个世间的自己,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周小满觉得胸口酸酸的。
活了三十岁,虽说她唯一牵挂的爷爷已经不在了,可她还想好好活着。老人家将她从福利院领出来,又辛苦将她拉扯大,其中付出的艰辛,超乎想象。她到底让他失望了。
不过,怨天尤人向来不是她的性子。周小满强打起精神,开始面对眼前的困境。
从原身的记忆里,她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1976年,湘中一个叫白河生产队的穷山沟沟里。
这个时代的周小满,在二十这样青葱的年岁,就已经嫁了人。如今不仅上有老,下有小,还摊上一个常年不着家的油滑丈夫。
换个时代,同名同姓的周小满依旧命不好。
嫁的夫家穷得响叮当,丈夫也不是个体贴的,偏偏半路还杀出个几岁大的便宜儿子。原身本就掐尖要强,为此,与婆婆丈夫吵了个天昏地暗,日子自然是过得一塌糊涂。
今天一早,她与男方表妹起了冲突,滚下山丢了性命,也就有了自己的到来。
周小满看着灰蒙蒙的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那她就好好活着吧。
穷一点不怕,上辈子的她,还不是从一个孤儿,奋斗出了自己的小窝。至于那不靠谱的丈夫,先看看吧。实在不行,她就离婚自己单过。
周小满打定了主意,就振作精神,准备解决眼下的问题。
她,饿了。
上一次饿肚子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但是,这种肚子里空荡荡,冷冰冰,伴随咕噜噜的响声,以及隐隐作痛的感觉,不得不让人正视。
周小满按了按小腹,站起身来,决定去找点吃的,才转身,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个头不高,圆脸塌鼻,身穿卡其色上衣,军绿色裤子的中年妇女,急匆匆往她的方向奔来。
“周小满,你在家正好,我问你,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妹妹上山采个野菜,你就狠得下心推她。可怜我家卫红,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怕是要破了相。她还没有说人家,这以后可怎么办……”
中年妇人说话不打顿,披头盖脸就说了一大堆。
周小满皱起了眉头。
来人是她家便宜丈夫的大舅母刘秋香。她是整个白河生产队出了名的能说会道,也是出了名的难缠。
不过,明明余卫红与原身起冲突,原身丢了性命才是苦主,她这是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