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我是如梗在喉。这个黎清河,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本分人,竟然有这样的花花肠子。当年要是知道他已经有儿子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他。”舒老太太再也没有先前数落媳妇的痛快劲。
舒老爷子就道:“老婆子,咱们这个年纪还能活几年。你说以咱家如今的情况,咱们俩要是不在了,梅子跟有志他们两兄妹,能被人庇护不?”
舒老太太沉默了。
这几年,舒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家里的小辈又没有一个能撑起来的。
一旦他们两个老的不在了,原先交好的人家,怕是更加不乐意给舒家搭把手。
“可是那黎清河,未必就靠得住。他到现在也只是个政教处主任,再往上升也难。”舒家老太太依旧气不平。
舒老爷子就笑了起来。
“他如今是只是政教处主任,可他还年轻啊,往上走的机会多的是。”他往北边的方向指了指,“人家黎家到现在还没出手呢。你放心,清河的前途少不了。”
“你是说黎家如今真的得势了?”舒老太太不禁坐直了身子,“这么些年,他们一直与咱们不远不近着,怎么会突然愿意出手?”
“你呀你,”舒老爷子指着老伴,笑道,“咱们家确实跟黎家没多大关系,可他黎清河不是外人。黎家这一辈,男丁也就只剩下他了。他们不帮着他,那帮谁。”
“那以前怎么——”舒老太太欲言又止。
“以前啊,”舒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以前大家都太害怕了。就说我们家,早先为了那个姓刘的,差点没脱层皮。好不容易才掰扯干净关系,珍珍还是勉强保下来的。他们黎家,比咱们家怕是更害怕。一直小心翼翼的,就怕再次被人拉出去批斗,那些日子,我做梦都怕。”
说起往事,舒老太太也是一脸后怕。
当初因为女婿年轻张狂,说错了话被人抓住了把柄,被红卫兵闹得家宅不宁。
再后来,刘家更是查出来了不得的东西,他们两口子差点吓破了胆,强行压着女儿与女婿离了婚,彻底划清干系。
又花了无数精力打点关系,才算从这个泥潭里出来了。
可即便如此,舒家也伤筋动骨了。
原先交好的亲戚朋友,生怕受了他们家的牵连,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
仅剩几个与他们家还走动的,那都是过命的交情。
这两年,局势好了很多。
这才又慢慢走动起来。
可到底有先前的隔阂,大家心里都有一根刺。说话做事,不免就没有先前那么容易交心。
“黎家竟然敢过来,肯定也是打探清楚了的。”舒老爷子道,“这么些年,咱们再难也过来了。我不怪他们没有伸手帮忙,毕竟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
那时候,他也不希望黎家主动过来交往。
谁知道黎家的屁股干不干净呢。
两口子说着黎家,心情也放松起来。
舒家老太太突然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珍珍说,余家那个小子,好像是个心高气傲的。不容易拉拢。就怕咱们一片好心,人家都不领情。”
“珍珍怎么知道?”舒老爷子皱起了眉,“她不是每天在学校吗,怎么还能打听这些?”
“我也说了她,”舒老太太叹气,“这孩子,以前看着还好,现在心思是越来越深,都有些看不明白了。我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好好读书。到时候咱们寻摸个好婆家,这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不像刘家那样……哎,算了,不说刘家。”
“你回头跟她说,要她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别想些有的没的。”舒老爷子道,“我觉得,这孩子可能知道一些当年的事。对咱们俩老不冷不热的,咱们就是把心掏出来给她,她也不一定肯要。”
“我也觉察了。但是咱们有什么办法。能保下她,已经算是万幸。要是当年咱们再狠心一点,不把她从刘家带出来,她如今还不知道在乡下哪个角落里。只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要是想不明白,咱们也没办法。这么多年,咱们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就这样。她要是实在想不明白,那也只能说她跟咱们舒家没有缘分。我们两个老的也活不了几年,她要折腾就折腾去。”舒老爷子叹气,想起自己大儿子,又是一阵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