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大清楚了,王家半点消息也不曾透露。”姨娘摇摇头,脸上已现沧桑,伸出去的手伸到一半,又悄悄缩回了,“今日上街的时候,就听人说太和郡要来大人物了,兴许……兴许便是那大人物给的差事。”
什么大人物还能大得过时家和傅家去?
这样的大人物……王家攀得上?
“今日,你父亲的书信已经到了,直接送去的太傅院里,想来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时锦绣坐在台阶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轻声问道,“那……就没有给我的书信么?”
姨娘默了默,“没有。”
始终没什么表情的时锦绣,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这几日她不去学堂,一来是不愿面对王胖子,二来,是因为没有心思,她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等一个来自老宅的结果。
可父亲……竟是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给她。
“太傅开的口,你又做了那样的事情,他定是有气在身的,届时他总要来的,你同他好好的,别置气。”姨娘是三爷时恒大婚前的通房,对时恒也算了解,这位爷啊,重面子,好名声,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庶女让自己落了不孝的名声。哪怕心里头一百个不乐意,但只要是太傅开的口,就不会反对。
哪怕这位庶女,是他的长女,自小也算受宠偏疼过。
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个做母亲的不心疼?看着时锦绣这几日的消沉与不悦,姨娘自然也有些恼恨时恒,可说到底,自己只是个下人……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方才,想要伸手摸摸这孩子的头,却是先看到了手上纵横交错的纹路。想起老宅里的那位,相当的年岁,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却是保养得连一丝细纹都难看见。
半晌,叹了口气,“其实太傅也算是为你考量了,你的身份,总不可能去什么豪门大宅里做正经夫人的。做妾……一声‘母亲’都当不得……”
“你去。”膝盖里出来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像是带了压抑的哽咽,“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再多的宽慰,此刻都显得苍白又无力。姨娘起身,看着把脑袋埋在膝盖里的姑娘,无声叹了口气,转身之际,只觉得身形岣嵝,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按着族中规矩,时锦绣其实是不应该出生的。
男子大婚前,允许有通房,但这些通房是不允许在此之前怀有身孕的。毕竟,好人家的姑娘总会介意对方家中已有庶出的长子长女,而且族中老人信奉长子庶出,对家族稳固有所不利。
是以,正经夫人有孕前,通房每每承欢必服避子汤。
而她时锦绣,是那个例外。
倒也不是姨娘动手脚,姨娘性子软胆子小,万万也不敢动那手脚。至今无人知道原因,可能就是避子汤失了效,总之,姨娘怀孕了。这件事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事后没两个月,时恒大婚,新夫人事后知晓通房有孕,却也有自己的考量,竟是当着长老们的面求情留下了这个孩子。
这孩子,就是时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