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去(2 / 2)

那时候她不明白,只以为人之对人有天生的不喜,如今祝太后才恍然大悟,那是因为敬昭就是皇帝藏起来的小鹿。

祝太后当然喜欢自己的侄女,直到现在也是心疼祝新惠更多,所以她才讨厌敬昭。

然而如今祝太后却想起了许多以前从不曾注意过的事情。敬昭多年不曾有孕,是谁下的手?是谁让皇帝即便当了皇帝也只能把自己的心头好给藏起来?

“太后娘娘。”祝新惠哭着喊了一声,她已经领悟到,太后这是在劝她了。

“皇帝他又开杀戒了。”祝太后轻声道,“你且去吧,或许以后能好的。哀家,想去佛堂念会儿经。”

许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身子骨不行了,许是敬则则死了,所以祝太后对她这个人再没多少厌恶之感,想起来时只是有些唏嘘,若是她还在,在自己死后,倒能陪陪皇帝。祝太后由宫人扶着去了后面的小佛堂,跪在蒲团上许下了愿望。

自己的儿子,她自然是心疼的。也叹息自己明白得太晚,否则……

通往明光宫的密道已经落满了灰尘,沈沉已经不再从密道到明光宫了,他也无需再顾忌什么,再也没人能加诸一丝一毫的伤害在敬则则身上。

华容给皇帝沏了一杯茶,便静静地站在了一旁。她人虽救回来了,但脸颊上多了个铜钱大小的伤疤,如今还红得有些吓人,并不敢拿这一边的脸对着皇帝。

沈沉饮过茶,往暖阁走去除衣躺下,他很久没在乾元殿睡过了,只有明光宫的气息能让他兴奋的精神稍微平缓一些。他抱过旁边敬则则枕过的软枕,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有些不满地道:“则则的香气越来越淡了。”

高世云和华容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个苦笑。

香气自然会渐渐散去,哪怕不洗被褥,却也留不住多少时间。

因为人不在了。

天还没亮,沈沉自己就坐起了身,有些爱怜地将手里的软枕放好,轻轻地拍了拍让它显得松软一些,这才起床更衣。

下朝后,沈沉去了慈宁宫,六月里他回宫时来过一趟之后,就再没进过慈宁宫了。虽然他每日都来慈宁宫问安,但东太后“身子一直不好”,从没见过他。

不过究竟是谁不见谁还真是不好说,但皇帝“孝顺”的名声还是刷得很到位的。

东太后看到景和帝踏进宫门的刹那,已经是激动得坐不住了。任何人被关了半年也会快要疯掉的。

“皇帝,你究竟是要干什么?”东太后急切地问道。

她原以为皇帝是为了海上炸船的事情,要追查她在里头使的手段,她虽然动过心思要拥着八皇子登基然后垂帘听政,可她所做的事情都干干净净的,她不信皇帝能查出来,所以她不怕。

但却没想到皇帝什么都没问,就把她撂下关了半年。

沈沉满意地打量着东太后,她面色蜡黄,已经多了许多老态,却哪里还有昔日雍容华贵的太后之相。

沈沉脸上依旧带着笑,“太后今日用膳可用得还好?”

东太后看着他的笑脸不敢说话。

“今日用的是王家王年玉的肉给你做的包子吧?”沈沉含笑道,“肉质细嫩,太后该多用些的。”

话音刚落,东太后便侧头吐了出来。

沈沉嫌弃地挑挑眉,换了一间屋子坐下。

待东太后呕干净了,漱了口走出来,沈沉才重新看向她。

“皇帝,你究竟想做什么?”东太后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厉声道。

沈沉却是好整以暇,“朕,只想知道当初是谁对则则下的手,害得她流产的。”

东太后心里一惊,“皇上说的是谁?”

沈沉没吭声,却收敛起了唇角那一丝假笑。

“你是说敬昭仪曾流过产?”东太后脸上的惊讶并不是作假,她万万没料到这么久之后,皇帝问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件事。一个死人,还那么关心她受过什么?

“实话与太后说吧,她的确流过产,而且不止一次,朕无能,没能查出是谁动的手,但太后素来聪敏,想必可以替朕解了这个谜题。”沈沉道。

东太后摇了摇头,“皇帝说的哀家一概不知,也从没察觉到敬昭仪流过产。”

沈沉冷笑了一声,起身道:“那太后再仔细想想。”

说罢沈沉头也没回地踏出了慈宁宫,转头吩咐道:“那些菜,太后不吃,叫宫人喂给她吃就是了,总不能让堂堂太后饿死了。”

肉当然不是人肉,却不防说给东太后听。

东太后忍不住尖叫道:“皇帝,你疯了,你疯了!”

若是没疯怎么能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哀家可是太后,你难道就不怕百年后史书上怎么写你吗?”东太后尖叫道。

沈沉回头看着东太后笑了笑,“朕还有什么好怕的?”

赤脚的人会怕什么?他以前有个软肋,却被这些人替他拿掉了。

寒来暑往,日子来到了翌年五月。

天气闷热得能煮熟鸡蛋,慈宁宫中太后病着怕寒,所以不曾送冰,因此更是热得蚂蚁都团团转。

高世云低声在皇帝耳边道:“皇上,慈宁宫太后招了。”

沈沉点点头。

东太后看着皇帝,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把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栽在她头上,他若要杀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为何一定要这样折磨她?

沈沉笑看着东太后,“这件事果然是太后你做下的,不过能让朕都查不到蛛丝马迹,想来肯定是有不少帮手的。德妃是不是也牵扯在了里面?”

东太后不解皇帝为何会提及德妃。

“四皇子的事可能就是她动的手,想甩掉五皇子的包袱,顺便害了淑妃,以为她就能上位。”沈沉讽刺地笑了笑,“她这样的人,自然有理由帮你去害则则是不是?”

“还有谁呢?”沈沉的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罗才人一向受你宠爱,想来也帮你做了不少事,则则也不喜欢她。”

“还有刘氏。”沈沉摸了摸下巴,“则则也不喜欢她。”

所以哪里是有人害过敬则则。东太后如今才知道,皇帝早就不在乎答案了,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杀人而已。

一个疯子。

虽然沈沉也想知道她们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害了敬则则的,但查不到也没关系。至于她们是不是动过手,也无所谓了,沈沉站在乾元殿前的丹墀上,凭栏眺望远方,把后宫所有人都杀了,想来凶手自然就在其中。

若是他早些日子就能有如此魄力,他想,他和则则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然则,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当着敬则则的面做呢?那她怎么想他?沈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皇上,求你放过罗才人吧,她才刚进宫没多久,怎么可能害得敬昭仪流产呢?”傅青素挣脱了侍卫的阻拦,跑到了皇帝跟前。

沈沉转身看向傅青素。

傅青素“咚”地在皇帝跟前跪下,乞求地看着他。

沈沉垂眸,“淑妃,别再出现在朕面前,否则朕会忍不住也杀了你。”

说罢,沈沉蹙了蹙眉头,想起了傅青素之前的那个淑妃,那是被他亲手赐死的,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给傅青素也封了淑妃?

那时候她为什么要出现在灯下?为什么让他看到了她?沈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从来不敢去想,则则最后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所以这些日子她才再不来入梦了么?

傅青素却因为那杀气而忍不住抖了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帝对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殿下……“这可是她还待字闺中就痴心恋着的人呐。”殿下,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滥杀无辜的。”

沈沉轻轻吐了口气,谁说他不滥杀无辜的?

傅太傅的脸出现在沈沉面前,他想起自己的恩师,又重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傅青素。当初,是傅太傅劝回了沙场上杀得红了眼的他,也教会了他为皇子之道,所以最终他才能登上皇位。

沈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淑妃你回去吧,刘氏的四公主也交给你养着吧。别待在宫里了,去南苑吧。”

沈沉也不管傅青素是个什么态度,转身往后走去,本要责罚那些个连个女人都挡不住的侍卫,却突然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小豆丁八皇子。

若非有他,傅青素也闯不到御前来。

眼前这孩子算得上是他唯一健全的孩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皇位也会是他的。沈沉看了他片刻,努力去想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那一家三口、四口和乐平凡的梦,如今却是那样远,那样沉。

沉到,他再体会不到其中的快乐。永远也只能是梦了。

沈沉蹙了蹙眉头,在诏书上又添了个柳缇衣的名字,若非是看到八皇子,他都已经忘记宫里还有这么个讨人嫌的人了。

很快,整个宫里都清净了、干净了。

马嫔、何子柔、容美人等人都跟着傅青素去了南苑,其余剩下的人么,则是去了西天。

其中就包括丁乐香。

丁乐香直到死都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在旨意里说她也参与了谋害敬昭仪。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却容不得她丝毫反驳。一丈白绫根本就不听她的任何话。

于沈沉而言,丁乐香连她唯一的作用都不肯履行,本来就是该死的。尤其是则则好像还挺疼小六的。丁乐香为什么舍不得,她凭什么舍不得?!!!

卫官儿也死了。

沈沉都懒得给她找理由,则则最爱吃她的醋,想来也是不愿看到她的。她本该为则则挡刀挡箭的,结果却什么都做不到。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死的人里还有野吕如音。

倒不是她怎么惹到沈沉了,但当初敬则则手臂受伤也有她的缘故。且草原部落里,野吕部不满足现状,贪婪无止尽所以反了。沈沉重新启用了任有安。他本就是西北军出身的部将,也算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谁让他是敬则则提过的人呢。

这一次沈沉没有用怀柔政策,既然想打那就打吧,他也在质疑以前自己是不是太过柔和了,软弱了,所以才连他唯一想保护的人都没护住。

沈沉有些陶醉在这样的杀戮里,不用费心地找什么借口,凡是他不喜欢的,讨厌的都能够恣意地生杀予夺,这才是皇帝啊,这才是称孤道寡的皇帝的乐趣呀。

至于王朝的安危,沈沉也不在乎了。注定要传给八皇子的东西,他苦心经营做什么?看着他们平安快乐地过日子,他连在黑夜里乞求则则入梦都不行。他为什么要饶过那些人?

沈沉的手紧紧地抓在宝座的扶手上,青筋都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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