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日子的前一天,邵箐搬到东厢房暂睡。
王弥来陪伴。
她遮遮掩掩,怀里揣着什么东西,悄悄把门打开一点缝闪了进来。
邵箐正环视一室艳红,其实有点感慨,但回头一看忍不住笑了:“王嫂子你怎么啦?”
这般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做贼心虚,和王弥一贯温婉利索的形象那是迥异。
王弥脸上也和平时有些不同,泛着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她眨眨眼掏出怀里的东西:“夫人,这物事你且仔细看看。”
什么东西?
邵箐探头一看,原来是一本避火图,封面上两个工笔男女衣裳半解,大动作交叠在一起。
原来是婚前x教育。
邵箐没有亲眷女性长辈在身边,难得王弥记得这事,很有心了。
她还没见过古代的春宫图呢,十分感兴趣,“咦”了一声接过来就翻看。
画质并不怎么好,但胜在内容丰富;人物身材比例不怎么协调,但胜在姿势繁多;主人公比较丑,但胜在该露的位置十分清晰。客观评论,这避火图作用是相当到位了。
很大胆的,真不要以为古人含蓄了,就是很多姿势太夸张,根本不是人能摆出来的。
邵箐被逗乐了,这是哪个穷酸书生的腻想?笑死人了!
“夫人?”
王弥挨着邵箐坐下,见她在轻笑,以为没看懂,急了,忙道:“这个就是拜了天地后要办的事!”
对上邵箐亮晶晶的杏眼,她立即卡壳:“嗯,……就是把衣裳脱了……”
避火图翻到这一页,恰好是没解衣的,她忙又道:“不解也行,不是,这个不重要……”
王弥双颊爆红,吭吭唧唧说了一阵,十分含糊,最终她道:“……有些疼你不要怕,听主公的就是,这个,这个会水到渠成的。”
这主公,说的自然是魏景。
提起他,本盯着避火图本神态自若的邵箐,心头登时翻涌起些异样。
对呀,拜了天地,顺理成章就是这档子事了。
邵箐不是不知道,只她先前的重点一直放在调节心态接受新关系上面,甚至想过日后有个孩子也不错的时候,她都把生孩子的某个关键节点给忽略了过去。
夫妻嘛,有夫妻生活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然而这个正常,一旦清晰地和魏景挂上钩,就多出一丝古怪的感觉来了。
她咽了咽唾沫,眼光余光瞥见避火图上二个小人,男的换上魏景脸,女是换成她。
她立即“啪”一声把避火图重重阖上。
感觉屋里有点热,邵箐抹了把脸:“夜深了,王嫂子我们睡吧。”
她快手快脚把避火图一塞,往后一仰上床,扯过薄被蒙住脸。
呃,又或许因为尚在孝期,魏景未必会圆房也不定?
唉,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
邵箐睡眠质量一直挺高的,今夜罕见辗转反侧,直到窗纱滤进的月光少了一大截,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仿佛阖眼没多久,睁开时已天色大亮。
王弥穿戴整齐,笑吟吟地说:“该起了,夫人。”
魏景和邵箐都没打算大宴宾客,因此这补礼是县衙内部进行的。不用出门迎亲,繁琐的俗礼可以省去很多,所以她并不需要像寻常新娘子般天不亮就起身。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梳妆打扮耗时不短,折腾完吉时就该到了。
温热的水倒进浴桶,邵箐婉拒王弥寇月的帮忙,自己把自己从头到脚洗涮了一遍。
把长发擦干,换上崭新的薄绫里衣,她坐在妆台前,王弥给她挽发。
“夫人的头发养得真好!”柔软润泽,如乌色亮绸,轻轻一顺直至根底。
王弥嘴里感叹,手上却十分麻利,待会儿要戴头冠,这发髻得扯得十分紧,疼得邵箐龇牙咧嘴。
妆是她自己画的,有别于时下新娘的白脸大红唇,妆感不重,浓淡相宜十分自然。
一层层披上火红的嫁衣,金花八宝凤冠戴在头上,铜镜中一个年轻新嫁娘抬目,剪水双瞳秋波潋滟,云鬓花颜粉面桃腮。
红衣似火,灼灼耀目,邵箐这才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两辈子的第一次。
她恍惚了一瞬,年少时其实也曾幻想过此生归宿,可惜一直未曾遇上合适的人,就英年早逝,没想到在这种机缘下要结婚了。
魏景也是不错的,这辈子肯定不会再有比他更合适自己的人,自己这选择是最正确的。
这般想的,邵箐也坚信这一点,但当鸳鸯盖头蒙上眼前只余一片火红时,她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
吉时已至,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魏景来了。
他素来威严,即便这般欢庆的时刻,寇玄庄延等人也不敢嬉笑,只笑吟吟地说着喜气话。
耳边很有些喧闹,然魏景充耳不闻,端坐在床沿的窈窕新娘子一身火红嫁衣,吸引住他全部目光。
曾经的他,毫不犹豫就舍下了她,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只因彼时在他的眼中,对比起大楚北疆,准王妃实在不值一提。
时过境迁,直到现在他才知晓,天地苍茫最重要的不过也仅有她一人罢了,所谓大楚,所谓北疆,皆是过眼烟云。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步伐坚定。
……
一只大掌伸过来握住她的手,邵箐在盖头下的缝隙看见绣了云纹的深红色宽袖。
这只大手温度熟悉,搀扶起她后松开,换上一条红色喜绸,她接过。
看不见,但另一头肯定握在魏景手里的。
充任的礼官的寇玄大声唱道:“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