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狂风卷着雪,劈头盖脸横扑而来,即使猫在车厢内,邵箐都依然能清晰听见风雪呼号之声。

济王连同益州一行,就是这么艰难地到了陈留。

然而这般地吃苦受罪,都依然没能打消这位天潢贵胄的兴致。傍晚入住驿馆,次日一大早,他就兴致勃勃去参观新筑的大堤了。

邵箐努力睁开眼皮子,从床上爬起来她浑身骨头一阵酸疼,接过魏景绞的湿帕,狠狠抹了一把脸清醒清醒,她七手八脚开始套衣服。

州牧郡守们都得陪同,他们这些随行人员自然不能幸免。

对于邵箐而言,那更是九十九步都走了,可不能漏了最后一哆嗦。

很冷,但能随行赴京的都是心腹,郡守们特地自掏腰包给多添了御寒物品。邵箐明面上能穿的御寒衣物更好,里面一件貂皮小马甲,套完各种衣物后,再披上刚分发下来的厚毛斗篷,怀里揣着手炉。

暖烘烘的,在室内差点冒汗,邵箐吁了一口气,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魏景眉心微蹙:“阿箐,要不你留下来吧?”

邵箐摇摇头,大家都去,她一个人留下来,若被人窥见不大合适。演戏就得演全套,在这种坚持坚持即可的地方,何苦留下破绽?

“没事,我热得很呢,快出门吧,不然得冒汗了。”

魏景也不是不知其中关窍,只好不再劝,二人匆匆出门集合。

……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上了陈留段的黄河南堤。

白中隐隐泛青一道冰线自西而来,蜿蜒向东。往日滚滚大河,如今冰封千里,辽阔壮丽,撼动人心。

邵箐感觉却并没那么好,河堤上的风比想象中的还大,仿佛能将人卷下去一般。久雪初霁,阳光直射冰面,金灿灿的刺人眼睛,她瞪大眼睛想看清楚远处济王一行,然而就这么一小会,眼睛就被刺得难受。

“别看了。”他看就行。

魏景皱了皱眉,低声嘱咐妻子。

邵箐没法坚持,刚才就看了那么一小会,她已有种要落泪的感觉,算了,让他来吧,自己目力也不及他。

魏景一直眯着眼睛盯着济王。后者从一出现,就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陈留官员,河堤守吏,何允等人,还有他本人的随侍亲卫。

人头攒动,但该看的,魏景一点都没漏下。

济王带了两个人来,这两人混在一从随属中不甚起眼,但动作却很特别。

脚下这一小段河堤已经修筑过半了,严寒暂不施工,但都盖上厚厚的草帘子。济王兴致大发让人掀起几处草帘子让他凑近看看,这两人就趁机用什么东西略略敲打堤身,又伸手仔细摩挲堤面。

这,是在检查堤坝的坚固程度吧?

魏景微微挑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将重点放在这两人身上。

上了大堤,雄伟壮阔的景致让济王诗兴大发,他摇头晃脑吟诵两句,旁边一众凑趣的人大声说好。那二人却悄悄退到人群末尾,站在河堤最边缘出,伸出手掌,用大拇指丈量着什么。

这是在度量束堤后的河面的大致宽度,若结合坝面高度和河水深度等数据,专精这方面的能人即可将大堤需要承受的水流冲击力大致算出来。

魏景和邵箐这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不同,胞兄初入朝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将重点放在治理黄河上头,他频繁进出东宫,知晓了不少治河知识。

真有意思。

……

在大堤上灌了大半天的西北风,济王终于尽兴了。随大部队回到下榻的地方,邵箐灌了一碗酽酽的姜汤下去后,才感觉活过来了。

她给魏景盛了一碗,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魏景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随即扔下一个大雷。

“或许,有这般心思者,不止我一个。”

这般心思是什么心思?

大堤决,大乱起,趁势而动。

再具体点,就是推翻大楚,或许说推翻龙椅上正坐着的那位新帝也行。

结合济王的举动,邵箐心念电转,她面露惊色:“你是说!”

她立即闭嘴,不再言语,一双眼睛却瞪得圆溜溜的。

魏景接过姜汤一仰而尽,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若我晚归,你先睡下莫要等我。”

是与不是,探探就知,既然考察了一个白天,结果怎么也该出来了吧?

这种天气,再加上济王身边也有好手,邵箐普通人呼吸重,很容易露了痕迹,毫无疑问留下来才是安全的。

魏景立即动身,临行前他给韩熙等人下了死命令,若有什么变故,以保护邵箐为第一要务。

他推开后窗,闪身而出。

……

冬季天黑得早,如今已是暮色四合,昏昏沉沉的正适合隐匿身影。

魏景换了一身白衣,借着雪色和夜色的遮掩,避开几处暗哨,如夜鸟般无声无息地接近陈留官驿的二进正房。

很好,守卫森严,如寺人姬女般的闲杂人等一个不见。

他来得正是时候。

魏景一个倒挂金钩窜入廊下的梁顶,一双黑眸恰恰对准了巴掌大的气窗。

屋内有**个人,首座上的正是一身湛蓝王袍的魏钦。他案前正站着禀事的正是今日大堤上所见的两人。另还有四五个应是谋士身份的男子,分成两列坐在下首,专心听面前人说话。

“……坝身倒是用了好石料,夯得也十分结实,即便严寒也不见多少裂纹,可见是废了大力气修筑的。”

这两人皮肤泛黑,脸皮有细小皲裂,说他们是常年在堤坝上监督工事也不难取信于人。方才说话的年长些,话罢后长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陈留至扶沟一带,确实土质疏松啊!”

他们抵达陈留之前,已经使人悄悄掘开积雪,深深浅浅把冻土取了十几处。二人仔细辨过,土质疏松比想象中更甚。

“河水沙多,历来不驯,如今被生生一束,大堤需承受的水力何止往昔之数倍?土地夯实,大堤完工,或许能经受也未可知。然可惜,可惜啊……”

都是筑堤人,痛心疾首自不必说,魏钦却不耐烦了:“可惜什么赶紧说!勿要啰啰嗦嗦耽搁孤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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