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迎下班相对餐厅其他员工较早，只要店内没有客人就可以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公事私事都转移到具体的家庭里了，加之人们办年货，运筹春节之事，无暇坐在外面闲聊,所以，有人仔细统计过，每年的今天是客人最少的一天，也是大家最舒服的一天。
这一天让秦海洋赶上了。
站在那里心想，这么高档这么大的餐厅，一个晚上接待五桌客人拿什么养活呢？如果自己工资按九十块钱计算，半天就是四十五，接待五桌客人拿这个钱数，就等于在每一批客人身上能挣到九块钱，“欢迎光临”和“欢迎下次再来”加起来共十个字，也就意味着每说一个字就能挣到九毛钱，这简直就是金口玉言。唉，看起来当老板也不容易啊！
“欢迎下次再来。”秦海洋正心里算着账，姐妹们送走了今晚最后的几位客人。海洋没赶上说一个字，白挣了五块四毛钱。
“收工解散，回店里吃饭。”
石彤一宣布，大家立即放松了身体，叽叽喳喳噔噔噔噔进了餐厅。
吃罢晚饭，秦海洋打听到，就在她们的宿舍楼下面安装有一台IC卡电话机，连旗袍也没有换，快步回到宿舍，拿了IC卡，给妈打电话报了平安。
回到更衣室正换衣裳，石彤和两个门迎姐妹进来了。石彤说，秦姐，快点，咱们去给你领被褥，我晚上还有点私事呢。
所有门迎姐妹都来换装了，没有卖完的菜肴吃得大伙儿肚子撑的直嚷嚷。你摸摸我，我捏捏她，叫声和笑声里夹杂着一阵皮鞋跟蹭地板的声音和几句酸酸话，更衣室顿时热闹得使人脑袋都能爆炸。
洗了澡，秦海洋穿着内衣躺在床上享受着室内暖气的温暖，浑身酸睏无力，眼皮直打架。
坐起，努力提起精神，欲等到石彤回来再睡觉。
毕竟是头一晚上，得有点儿礼貌。
海洋眼睛疲惫的慢慢环视着房间，石膏板吊顶，三支并列的日光灯，乳白色高丽板墙裙，桌子上一台小电视机，石彤的床，袁淑兰卷起的铺盖......
“哐！”
门和墙猛烈的撞击声将秦海洋吓了一大跳。转脸看时，石彤已经爬在地板上了。
连忙跳下床，赤着脚扶到她的床上，让躺下，拿来毛巾，蹲在石彤头跟前给擦脸。
石彤一边抓挠着肚子，一边**着大口嘘吹酒气。
秦海洋被熏得脖子拧成了麻花，心里直做呕，要不是拧着脖子，气管被憋窄，早就吐了。
“咕咕，哇噗——”
石彤吐出来了！
那没有嚼碎的肉丁、菜叶、粉丝等从海洋肩膀一直能粘的粘，能挂的挂，红红地、酒气十足地流到腿上。
秦海洋喉咙也“咕”地一响，肚子里的食物从嘴里一喷而出，捂也捂不住。胃里的酸水从鼻孔流了出来，呛得她连打几个喷嚏。
快将自己擦拭干净，从床底下抽出行李包，换了一身衬衣，把地板打扫干净。当她给石彤脱外套时，却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石彤蓦然坐起，目不转睛望着海洋，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并未在乎这一记耳光，疼是疼了，尚未疼在心里。
手掌在石彤眼前晃了晃，石彤眨了眨眼睛，海洋这才说：“你喝酒了。”
“嗯”。石彤点点头，“我打你了吗？”
“没有，你用巴掌摸了我的脸。”秦海洋控制住一个差点儿打出的哈欠对石彤笑了笑。
“我床底下有矿泉水，你帮我拿一瓶。”
从石彤床底下拿出一瓶水，开盖递给石彤，石彤一口气喝下多半说：“晚上出去和过去的几个工友聚了聚，她们都比我混的好，一高兴，就喝多了。我都记不清是怎么回来的了。”
“以后少喝点，喝多了伤胃呢。”
“话是这么说的。不喝，伤感情呢。”石彤有气无力道，“你快去躺下吧，别感冒了。”
“没事，暖气热的很。”秦海洋嘴里说着还是用毛巾擦脚上了床。
其实，她是太疲倦了。
“我一个堂堂大学生，接受过高等教育......父母含辛茹苦，省吃俭用，盼望我好好学习，将来改变家里的贫穷，成为国家栋梁。哈哈，我石彤不辱使命，刻苦努力，满肚子都是才华，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换了几份工作，居然在这里给人当门迎，吃起了青春饭。每天重复着那两句苍白乏味的欢迎，并且一干就是两年多......我曾经坚信，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确实发光了，可是没有被人发现，难道人们的眼睛都瞎了吗？难道非要我发光到燃烧成灰烬吗？......”
石彤半醉半醒，喋喋不休。
秦海洋未听几句就睡着了。
石彤说这些，并非希望得到谁的理解和同情。酒后人多言，没有多少主观目的，只要你不打断她说话就行了。他们这样，可能是一种发泄和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