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以东双龙山中,一处山中猎人打猎时停留的窝棚外,五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正围在火堆旁看着正烤的油香四溢的三只肥兔。
五人脸上面无表情,眼神颇为呆滞,流露着一种无奈和沧凉。
“萧叔,咱们这么躲在山中长久也不是一个事,你说咱们日后该怎办吧?”其中一人开口打破了沉寂对着五人中年长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说道。
其他三人也都看向这位中年汉子,就等他们眼中的萧叔发话了。
看着一众人就等自己发话,被唤作萧叔的中年人无奈中叹了口气。
他们五人原本是住在双龙山下的当地府兵,近几年朝廷用兵高勾丽,他们这些在洛阳的府兵也在去年被征招前往辽东战场。
他们一队五十人在外执行警戒任务,在夜晚突然遭遇高勾丽人大军突袭,他们一队正好处在敌军突袭的前沿。结果敌军一个冲锋他们队在惊慌之中就死的死逃的逃。要不是夜晚,他们宿营地周围林木茂盛,情急之下钻进树林之中,他恐怕以经倒在了辽东。等天明时他在树林中遇到了这四个后生便一起寻找自己原属的队伍。在找回唐军大营的路上碰见了其他昨晚被高勾丽人冲散的唐军散兵,本想和他们一起回营,结果这些人告诉他们军队大营是回不得了,将军将昨晚战败而逃散,后来回去的士兵作逃兵处死,还听人说他们留在大营中的财务也被上级军官贪墨。他们以经不打算在这辽东给朝廷卖命了,就此逃回家乡去。
他和四个后生是同一队的,也就是同乡,听及此,便决定不回大营了。脱掉了身上的盔甲,就拿着自己从军时从家里带来的横刀和路上遇到的唐军逃兵组成了队伍向西逃回家中。
一路上靠打猎解决粮食问题,又要躲避军队在回中原的路上的哨卡巡逻部队。一行人不走大道,穿行山间小道向西而行。过了辽河进入营州地界就碰到了很多商旅,他们逃兵的身份无人查知的情况下就给来营州经商的商队当护卫返回中原。
历时数月,于月前返回家乡洛阳双龙山下。可当他们回来时本想回家去才发现,家人以经因为他们当逃兵而受到连坐,被充为官奴,田地都以经被没收了,等于他们以经无家可归。历时数月的艰辛等待他们的是,一旦被当地官府发现他们这些以经被朝廷列为逃兵的人回到家乡,那么立即就会被当地官府抓起来以逃兵处死。
唐军以卫公兵法为治军练兵纲要,军法甚严,士兵处犯军法动辄枭首。按大唐兵役制度,士兵在服兵役期间,逃亡或者期限内没有报到的士兵会被处死,家人也要充官奴。此时的唐军军纪以经没有唐初太宗时期严明,战胜缴获按照军功例行赏赐。前线不少军官更是不考虑士兵因为疾病才逾期不到,或者途遇山贼、渡河遭难、身负重伤等多种情形没能及时报道者。由此造成唐军的讨伐高勾丽时出现众多逃亡或者期限内没有报到的士兵被处死,家人也要充官奴的现象。
在高勾丽战场不少军官故意让士兵去送死,然后好贪墨他们携带的财务,由此造成不少士兵对军队的不满而逃亡。
想及此中年汉子心中愤恨,朝廷不顾实情就轻意将战败掉队的士兵以逃兵处死,甚是无情。想他也为朝廷征战了半生,在先皇时,响应先皇征招而从军攻打高勾丽,先后在辽东战场打过数次,也亲眼见证了唐军在这十多年里军纪开始败坏,军官不顾士兵死活的事时有发生,从各地征招的府兵以经不像以前那样对于征战沙场那般踊跃,反而处处在逃避兵役。当兵为了什么?想他们当兵不就是为了能立下军功封侯拜相嘛,不济也是为了能打胜战获得赏赐,在敌境内抢一票给自己家人带来财富。
可现在军队赏罚不明,打仗回来的士兵将军队情况在家乡一传,也就没什么人愿意通过服兵役改变出身改善生活条件了。面对朝廷征招,老百姓不乐意的前去,在军队里受到不公待遇自然开小差的也就多起来了。
“现在还能怎样?为今之计只能在这双龙山中躲藏一阵子了,这双龙山附近都是乡亲倒也不怕有人会去向官府告密来逮我们。”中年汉子想了会便道:“至于日后嘛?当今皇帝在前几年不是时常就来个大赦天下嘛!咱们只需在山中等等,说不定哪天皇帝碰见个喜庆事就又来个大赦天下,咱们就可以明正言顺的下山过活了,家人也会被赦免。”
“萧叔说的是。”围坐中的三人脸上露出喜色,等当今皇帝这个大赦天下好像不需要太久,皇帝登基十八年来可是以经大赦天下好几次了,这几年熬熬也就过去了。在家乡担心被官府发现那就到其它县去,就没有人认识我等,只要没有人指认那还担心个毛的官府。可认识自个的除了家乡人就只有在辽东同队伍的人了,可还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就不知道,乡亲一年到头都在田地劳作,顶多进个当地县城极少到外县,这担心完全是多余。只是家人被贬为官奴倒是要受不少苦,田地被没收官府所有,一年的耕作也都归了官府,自己只能留下口粮,还随时被官府差遣。
听萧叔这么说,刘二郞表面虽然认同可以这么过下去,可心里还是感觉不太稳妥。等皇帝那个大赦天下,有些不靠谱,还得自己去争一争,尽早免除家人的官奴身份。
“萧叔,在这山中待着也太不是人过的了,不如我们去其它县找活干也好过在这山中饥一顿饱一顿强。”说话的是张狗子,家中老三,其他人都叫他张三郞,长的魁梧有力,在辽东战场上也砍过两颗脑袋,不过那夜在高勾丽人偷袭下见势不妙就开溜了,还被自己长官给看到了,自知回去那是必死,也就逃兵当到底了。
“或者我们还是去给商队当护卫得了,商队给的钱可不少,以前我就听人说,那些跑西域的胡商请的护卫跑一堂西域每人给的钱可有三十贯。”另一个叫胡链的提议道。(不要认为钱少了,唐代一个九品官一年所有收入加起来也就四十贯,那时的物价和经济发展水平三十贯可不少了)
“三十贯!这也太多了吧,咱们从营州给商人当护卫到洛阳五个人才二十贯。”张五郞吃惊道。
“这是真的,我前年未去辽东时在县城遇到一董姓汉子,跟其聊天时他所说。他年轻时当过兵在西域打过仗,后来干脆在西域给商队当起了护卫干了几年积了不少钱财,便回乡干起了商人买卖,前年他打算组商队走西域,听我说我家是府兵便想招募我去当护卫,当时朝廷时常征招府兵去辽东,我以经被父亲指定一旦朝廷征兵就让我去服兵役就没答应。”想到此李二郞颇有些惋惜,要是当初自个去给那姓董的当了护卫也就不用去辽东拼命了,现在也不会成为逃兵躲在这深山之中。哎!父名难为啊!我不去,三弟未成年,父亲年长,那就只有大哥去了,可大哥是父母的心头肉,因此由不得李二郞想不想服兵役。
听李二郞一说,众人心思活起来。大家的祖父辈早的在西魏时就被编为府兵,晚的也是在隋末大乱中当兵吃粮,大唐开国后分给田地编为府兵。
家中有祖父辈传下来的刀枪弓箭铠甲,即使损坏了也会立即去订一套回来。男子除了农忙时耕田外,农闲时府兵家庭中成年壮丁都要在当地折冲府折冲都尉的率领下操练,即使末成丁的男孩在家中也是从小练习武艺。他们五个又是上过战场,去给商队当护卫说一声他们的出身经历,不说抢着要,但绝对不会看不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