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万籁俱静。
贺灼醒来时,天还未亮,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他和关星禾的房间紧挨着,共用一个露台。
他顺着窗户往外看,只看到女孩儿小小的身子缩在露台的摇椅上,她仰头望着天空。
贺灼起身打开门。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将薄毯盖在女孩儿身上,又摸摸她的头,“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他以为那番话足以让她安心,却没想到,她的心思比自己想象中要细腻得多。
关星禾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小声说:“有点睡不着,想看看雪。”
“里面也可以看。”贺灼声音低低,“乖,进去吧。”
“那你陪我。”她蹭过他的脖颈,暖香的气息一点点拂过来。
贺灼抱起她。
女孩儿轻飘飘地依在他怀里,贺灼心尖一片滚烫。
屋里安静,仿佛连窗外的落雪声都清晰可闻。
他的气息像很多年前那样,清冽干净,令人安心。
关星禾靠着他的肩,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农家乐大多是吃吃喝喝,第二天吃了个午饭,大家便收拾着回去了。
一行人正往停车场走,没想到会遇到个许久未见的人。
关星禾没认出他,倒是他先开口叫了她。
“好久不见啊。”他眼神在两人之间环视了一番,语气还是像以前那样欠,“你们还在一起呢?”
贺灼轻飘飘望了他一眼,垂眸问:“这是?”
关星禾愣了几秒,“周钦杨?”
他咬牙,“是徐钦杨。”
当初轰轰烈烈地开着跑车追人家,自以为就算追不上,也至少会在她心中留下些什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倚在他身上的女孩儿轻飘飘望了关星禾一眼,“钦杨,快走嘛,你不是说带人家看最新出的保时捷那款最新出的跑车吗?”
他正觉得有些丢脸,闻言马上搂着她的肩,“走走走,爱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两人坐上亮红色的跑车,绝尘而去。
关星禾只觉得好笑,搂住贺灼的手臂,娇滴滴地说:“走嘛,人家也想要保时捷的最新款跑车。”
贺灼纵容地揉揉她的头,转身给她开了车门。
马路上的雪被清到了两边,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公寓了。
贺灼没将车停在平时的车位上,而是开向了另一个方向。
“下车看看。”
这好像是小区里的私人车库,闸门“嗡”得轻响,缓缓打开。
灯光缓慢地落下来,穿过银灰色的保时捷跑车流线型的车身,而后轻轻映进关星禾的眼中。
她有些怔楞,回头望了贺灼一眼,“这是?”
“送你。”他语气淡淡,好像送的是路边随意摘到的一朵儿花,一根草。
关星禾眨了眨眼,“刚刚...我开玩笑的啊。”
他漆黑的眼似是落进了月光,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原来...打算你过生日时候送给你的,今天刚好你说想要,就赶个巧。”
贺灼记得很多年的一个寒雪天里,他看着一个男孩儿开着跑车,在学校里,大张旗鼓地表达着对她的喜爱。
其实他记得徐钦杨,甚至可能比关星禾记得更牢些。
他在意她身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嫉妒那人能够那样肆无忌惮的表达着喜欢。
而现在,他终于也有了这样的资格。
昏黄的灯光铺洒下来。
关星禾有些犹豫,“这...其实不太会开车。”
四周很安静。
他突然低声唤:“星星。”
“嗯?”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黑夜那样沉,他声音低低,“我吃醋了。”
“那个人...他以前追过你。”
生平第一次,他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关星禾只觉得心口像是藏着一块冬夜里的冰雪,被温水浇灌着,骤然化开。
“你幼不幼稚啊,多久以前的事了,我连他名字都忘了。”
她抬眸,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是很纯粹的墨黑色,似乎这世间的一切色彩都无法沾染。
可他望着她,眼底便烁起星星点点的流光,似是要破开那深沉的黑,晕出这世间最动人的色彩。
冬夜寒冷,女孩儿却弯了弯眼,“还不把钥匙给我。”
她语气温软,说出的话却格外嚣张,“改天我打听一下周钦,哦不徐钦杨现在在哪儿工作,我就开到他面前去气死他。”
贺灼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她顿了顿,拖长声音道:“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免得又吃醋。”
~~
冬日的雪愈下愈大。
关星禾的课在下午,贺灼将她送到学校,一个人驱车来到了别墅门口。
像很多次那样,他上前轻轻敲了下门。
来开门的王嫂,依旧是之前的那番说辞。
大雪纷飞。
贺灼抿抿唇,“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也不知道呀,你也知道的,先生工作忙,经常不回家的。”王嫂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要不回去,过几天再来。”
“不了。”贺灼声音平淡,语气却很坚决:“我在这等他。”
他没有坐在车里,而是直直地立在大门边。
漫天的雪落下来,不过须臾,他肩上就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冰雪渗进衣服里,他蓦的想到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关家,忐忑地走进这扇大门。
那里面,是少年的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就连在这个家,第一个见到的女孩儿,都是他从所未见的动人美丽。
那个午后,连风都是温柔的。
女孩儿穿着烟粉色的长裙立在关城宇身边,见到他,眼睛微微弯起来。
她飘飞着的裙摆绣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漂亮花纹,贺灼抿住唇,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衬衫,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记得那时关城宇说:“这是贺灼,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彼时窗外的光落进来,女孩儿眼里是细碎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