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歌素来悍勇,一语道,“若师姐借我轻离,或可一博。”
沈曼青看着他,极慢的摇了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
“师叔当年对阵无数,难道每一个都有必胜的把握?”殷长歌锋芒毕露,言语中气势逼人,“狭路相逢勇者胜,师叔能为,我为何不能。”
这般率性的理由如何说服得了沈曼青,她随即驳道,“师叔当年已领悟了剑气化形之境,不受兵器所制,远非你我修为可及,何况屠神蜇伏多年,精进不可计数,贸然相较,无异以卵击石。”
殷长歌对沈曼青历来敬重,极少针锋相对,这一次不肯轻让,“明日是最后一日,难道就放他在台上猖狂,欺我正道无人?”
“那也好过看你送死。”沈曼青的声音也利起来,秀颜如风侵严霜,“如果你有应对之策,我拼着师父责骂也不会拦你,你扪心自问,胜算可有三成?”
殷长歌的脸庞交织着不甘与郁愤,却没有再接话。
左卿辞安静的旁观,直到两人的冲突沉寂后,他抿了一口酒,淡淡的长眸掠过窗外,看向遥远的虚空。有这样一位强横的劲敌现世,那个一心念着鹤尾白的人,只怕要失望了。
苏云落听说了盛会的变故,她不关心胜负,只在反复思考一旦屠神获胜,该如何从对方手中窃出灵药,孤身独行的魔头是最难缠的目标。试剑大会的最后一天,她随左卿辞上了孤峰,与数万名沉默的武林人一起,等待盛会的终结。
即使屠神强大至斯,武林中从来不乏勇者,然而那柄漆黑霸道的长镰,绝不是轻易能击败。
落雁刀、青城剑客、金鞭太保,亡。
当金鞭太保被屠神的长镰一挥两断,台下是死一般的寂静。血泊里翻滚的半截残躯发出嘶哑的□□,成为无数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第一场对战开始之前,威宁侯已经替琅琊郡主放下帐帘,隔断了血腥的场景,唯有嘶号和惨叫遮不去,声声清晰入耳。郡主尽管极度不适,仍是力持镇定,婉拒了威宁侯护送下山的好意。
全场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屠神的长笑冷唳而狂傲,如寒风卷过山巅,他花白的虬髯踞张,立在台上高大魁梧,粗砺的脸庞带着跋扈,声如金石撞击,“还有谁敢上台?”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唯有阵阵松涛在天风中翻响。
屠神桀声厉笑:“放眼天下,竟然再无英雄?”
台下的殷长歌身形一动,被沈曼青按住。
屠神又一次纵声长笑,膨胀的快意让他愈加张狂,“少林,点苍,崆峒,青城也就罢了,正阳宫都无人敢应?”
殷长歌目光冷厉,指节紧扣,手背青筋涌起。
“不要中了激将,今日他存心要拿各派人头一洗声名。”沈曼青压住他的肩低声而劝。“回头自有法子收拾他,不必急于一时。”
寂寂多年,一朝得意,屠神岂会就此罢休,狞笑道:“全是一点血性都没有的龟孙王八!玩什么刀剑,不如回去一头撞死。”
台上口沫飞溅的嘲骂,台下是一片难堪的安静。
琅琊郡主的脸色极其苍白,威宁侯皱了皱眉出帐,遥遥对沐府家主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结束令人不快的僵局。一场轰轰烈烈的盛会如此收场,只怕今后无人愿意提及,沐府家主的脸色难看,却又无计可施,捺住沮丧勉强迈步。
“一群窝囊废,只会抱着掌门的大腿发抖,呸!等我一个一个门派杀过来,第一个就是正阳宫!告诉金虚子这个废物,要么把苏璇的尸骨拖出来烧了,要么等我去天都峰把他的徒子徒孙砍干净!”
沈曼青脑中嗡的一响,绝望的闭上眼,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
殷长歌气血激涌,震开她的手,拔出她腰畔的轻离掠上试剑台,半空中长剑厉震,剑啸如刺。“老匹夫!敢辱我正阳,拿命来!”
休苇张狂的道出苏璇两字的同时,苏云落的脸也变了,抬手摘下了幂篱,秀白的脸庞冰寒凌厉,幽暗的瞳眸沉沉盯着台上狂言的身影。
殷长歌纵身上台,她的神情不仅不曾放松,反而更为凝肃。
孤峰之上,万人寂静,唯有天风吹过的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