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莹侧头看了覃文馨许久,她身高随了孙父,因此比覃文馨还要高些,此刻,她在隐约的光线里看这张跟自己很像的脸,大约因为性格上的天真,与孙父在一起后日子又过得极为顺遂,覃文馨脸上几乎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到了这样一个年龄,依然有一种单纯的美丽,可是看得久了,覃莹越看越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良久,覃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那样默然地看着覃文馨,目光平静淡然,没有任何波澜,但是覃文馨就是在那种平静的目光里感到一种森冷的惊慌,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听见覃莹缓缓启唇:“莹莹啊,在奶奶家里生活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莹莹啊,以后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
“莹莹啊,新的学校还习惯吗?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莹莹啊,贝贝怎么摔下去了,不要紧张,慢慢说,妈妈相信你。”
“莹莹啊,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在外面有没有受伤?新教的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
“莹莹啊,孩子没了别难受,还有妈妈呢!”
“莹莹啊......”
一字一句,覃莹说得极缓,模仿着覃文馨的口气,字字清晰,她的声音也几乎没有太大起伏,未曾带了多少情感,在夜色里甚至微微偏冷,但就是听得覃文馨整个人倒退了一步,最后她听见覃莹说:“您大约不知道吧,我也曾经期待过您用这样的口气说类似的话呢,而不是每一次都只是听见您对一个女儿的关心。”
覃文馨捂着嘴,眼泪掉落下来。
她摇了摇头,突然抓住覃莹的手,想要辩解,但覃莹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覃莹她转身,打开车门,将汽车从车库里倒出来,很快开出了孙宅。
她在后视镜里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覃文馨,这是我的母亲,她想,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从她身上渴望过属于母女间的温暖与亲密无间,可是没有。
覃莹收回视线,抿着唇,没有哭,带着覃莹式的倔强。
只有汽车不知不觉,在半山腰间加快了速度,开得异常快速......
用了比平时少一点的时间回家,电梯打开的时候,有些下意识的,覃莹扫了一眼对面的公寓,自从上次在斐济那样拒绝过林申的表白后,他再也没有打扰过她,好像也没有再回到这间公寓过。
想来也是,以林大公子的骄傲,他必定不会在受到那样的拒绝后再纠缠于她。
覃莹觉得自己该松一口气才是,如她所愿的,她与他将再无瓜葛,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回家,总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得会用余光瞥一眼对面。
而这一次,对面门口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在按门铃,听到电梯响动,那个女人回头,很快看清覃莹,露出一丝诧异。
是kitty,孙贝贝的经纪人。覃莹自然认识,但实在谈不上熟悉,几乎是连招呼都不用打的关系,因此覃莹很快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去开自家的门。
“覃小姐?”
出人意料的y叫住了她,覃莹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回头看她。
能够被林申安排作为孙贝贝的经纪人y自然不会是什么小角色,面对近乎冷漠地覃莹,她也没有退怯:“覃小姐,我们见过,想必您知道,我是您妹妹的经纪人,我是为了贝贝的事来找林总的,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您。”她说话间语气带着一丝讥诮,显然在讽刺她与林申某些不正当的关系。
覃莹盯着她,没有说话。
y大概没有料到对方如此镇定,反而有些无措,只好走近覃莹一步:“最近发生在贝贝身上的事,内行都清楚明白,是您所在的工作室联合m公司对她的极力打压,我真的没有想到,作为亲姐姐,您可以把贝贝逼到这一步!”
覃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等kitty说完,她才突然说:“她死了吗?”语气直白。
有那么一秒钟y没有听清她说什么,等反应过来,脸色巨变。
“她还没死吧,”覃莹继续说,语气里有近乎刻薄的冷漠,“可是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
然后覃莹回头,按下了门锁的密码,开门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事实上,除了关于孙贝贝和郑凯的恋情爆料,我们什么也没做,后来的一系列发展难道不是跟她自身的品行有关吗?作为一个艺人的经纪人,你也没有想要反思的地方吗?”说罢,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微微平复了一下一整天的心情。
然后视线扫过玄关处,那里搁着大约是家政阿姨带领的两封信件。
一张是快递,里面是一张精致的请帖,是宋清远的婚礼。
另一张是邮递信件,来自偏远的山区,收信人竟然是顾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