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情报,作为合作的筹码被赠送给了盟友。
干部先生青翠的眸子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凝结成冰,片刻后随着笑容重新融化成翠绿的湖水。
他脸上终于出现了格外轻快的笑意,怀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扬起嘴角,朝切开黑的兔子首领无声的眨眨眼表示收到。
“那么,除了港口afia的专员,我们也会再次见面的。”他同样加重了专员这个词的发音。
两个聪明人同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看好戏的笑容。
某个正在等待计划完成的人,捧着一杯热茶忽然莫名其妙的寒颤了一下。
载着彭格列的蛇船很快的在海面是消失成了一个小点,乱步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才转过身说。
“说说你今晚的遭遇吧,织田作。”
翠绿的眼睛亮晶晶的放着光,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听个精彩故事的准备。
脸色苍白的织田作之助平静的答应了一声,沉思片刻,讲述了一个平淡的,救人却反而被对方的消息激的来找乱步的简单故事。
……
乱步看着部下依旧苍白的脸色,以及完全从他的故事消失不见的血腥味,没有试图再次追问
不必多话,他心里已经因为这只言片语的线索有了计较。
“那是……”织田作之助推开了废弃船厂的大铁门,环绕四周后带路的脚步忽然一顿,下意识的伸手拦住将要前进的干部。
宽敞却黑暗的空间里,属于某个废弃的杂物堆上,常人难以发现的新鲜痕迹里,灰尘浮动间,织田作之助捕捉到了隐隐约约的火药味。
这气味和横滨近日的空气无比相近,以至于第一时间连前杀手也毫无察觉。
而不被常人注意的空地上,那里满是异常的,充满着人为痕迹的新鲜灰尘印记。
也许曾经有人在此处携带了大量物品聚集。
也许是军火,也许是其他。
脚印离去后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在灰尘遍布的地面上尤其明显。
“是合作吧。”仅仅看了一眼乱步就下结论。
青年翠色的眼睛在漆黑的建筑前毫无障碍的左右环视,终于在异样的风声传来的前一秒,他抓住了一整晚如同毛线团一样混乱经历的线头。
以及,以巧妙手法蒙蔽住真相一角的另一个对手……
“我全部明白了!”他笃定的宣布着,眼底是看穿了真相的张扬自信。
“那么,进去吧。”他轻巧的转身面对下属,语气确信。
“然后可以重新讲讲你今晚遭遇的全部事情了。”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今晚织田作之助异常熟悉的声音及时的打断了乱步的问话。
只是和织田作之助记忆中的中气十足不同的是,少年的嗓音此刻意外的带着一点不可察觉的虚弱。
“来吧,简单回答几个问题你们就可以去死了。”少年不耐烦的快速开口,仿佛身后还有什么人追着他一样。
可以织田作之助出色的耳力听来,这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个呼吸声存在。
可,少年的呼吸声,是这样平缓又安静的吗?
他陷入了奇妙的疑惑里。
也因此,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了。
静……
“你们港口afia的人的传统是完全不听人说话的是吗?!!太过分了吧!!”等得不耐烦的少年忽然抬高的质问带着怒火,一路刺破黑暗几乎就要拍在这两个不敬业听众的脸上。
而听众们,一个依旧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中计了。
另一个,也就是乱步,正以织田作之助为掩护,蹲在地上饶有兴致的近距离观察着厂房内地面以及附近散落的木箱上凌乱的痕迹。
那是难以辨认的灰尘。
这里竟然也有人来过。
“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啊可恶!!!”少年在黑暗里跳脚。
织田作之助:呆jg
乱步:是两方人活动的痕迹……一边的制式装备和没有被完全破坏掉的行动痕迹倒像是gss的人,至于另一边的两个人……
也许这是一次普通的交易现场,只是还有哪个组织能够被gss这样毫无底线的组织付以尊敬和畏惧,这样服从的完成了与对方的交易呢?
在对面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
只能是畏惧了吧?
畏惧着另一个他们完全招惹不起的组织。
思考中的干部大人完全无视了背景音里格外吵闹的声音。
……
隐藏在黑暗里的少年此刻看起来比之前遇到织田作之助时还要狼狈,在微弱的光线里隐约能看见他和织田作之助如出一辙的黑衣,以及同样环绕着他的,浓郁到让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的状态也不像是声音那样的生龙活虎,而是虚弱到几乎不能站立。
此刻他勉强倚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存了一口气力,这才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到了空荡的厂房中心,这里是唯一有微弱月光照下的地方。
织田作之助警惕的看过去,发现走过来的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异能力者,与先前他们相遇时,这个年轻人骗他的时候格外活泼的状态相比,现在站在对面的人已经完完全全的蜕变为一个深沉的复仇者。
“你们啊,afia的警惕心在进来的那一刻就突然消失了吗?”他眼神冰冷,却又带着点恼羞成怒质问他们,只是与之前相比较,声音虚弱了许多。
这下才堪堪和他的模样匹配上了。
然而被骗来的受害者正一脸无辜的盯着他,另一个被预定好了的受害人则事不关己的继续背着身子研究地上不知道是爬行的蚂蚁还是小石子。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两个家伙!
少年呼了口气,决定不跟这两个完全不配合的家伙演戏了,赶快消灭掉这两个人之后,今晚的计划里还应该会有最后一个的,也就是高濑会的一名干部前来,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想到高濑会,他死死的咬牙,似乎这样才能暂时压制住喷涌而起的恨意,而他心里短暂出现的犹豫也消失殆尽。
afia都是一路货色,心软?真是可笑又自大的想法!
微白的月光洒在少年的脸上,将此刻他苍白的脸照的越发没有血色,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准港口afia的两人强行发动了异能力。
“异能力?七日之蝉。”他紧绷着嗓音,对着乱步的方向遥遥的张开手。看着终于出现在他视野范围里,背对他毫无防备的青年,清澈的海蓝瞳孔里有一瞬间的退避,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致命的异能力。
最后的计划,不可以被任何东西破坏!
也许一开始他确实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与魔鬼做交易后,黑暗和鲜血一日复过一日的侵蚀着他的心。
可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少年按捺下心中对于伤害两个看起来无害的人的最后一丝羞愧,麻木的夺取也许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两条生命。
那是罪恶的afia。
可他突兀的燃烧起来。
“怎么会?!”少年不可置信的开口,在发动异能力的那一瞬间,无形的东西异常凶猛的抽走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一瞬之后的,站在那里的少年只剩下一个勉强维持住人形的空壳。
满心的疑惑在看见防备的注视着他的织田作之助时,忽然一切都明了了。
原来是之前的行动吗?
他竟然到死都是一个被牢牢掌控的棋子,甚至连最后的一点自由也早已被人算计的分毫不剩。
少年想起自己按照那个人的计划,控制住眼前这个来自港口afia的异能力者,一路冲向某个秘密基地,然后利用眼前异能力者的预知精确避开了防卫,最终成功在某个人身上发动异能力的任务。
那时他支撑异能力的能量就被异常的抽取了不少,这才只能借助织田作之助的力量一路逃出来,并按原计划解除控制,让织田作之助将今晚必须要到场的人带到。
只是,他以为自己多少也能撑到结束……
撑到看见那个在最开始看中他的高层如约被引进圈套的死亡。
……
“真可笑啊,原来一开始,我的结局就会止步于此吗?”他艰难的露出一个笑,语气里多了些尘埃落定的释然。
“素子、花……我也终于可以去见你们啦。”他说话时,大口大口的血液顺着他的动作从嘴里涌出,任谁在这里都能看见他将命不久矣。
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神毫无焦距的定格在某个高度,好像那里真的有人正等着他一样。
可事实上,自从那个春寒料峭的日子,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家后,他至此之后的十多年来,再也没能看见过他至亲的两个人……
他是高濑会出身的成员,本以为会在这样的大组织里一展拳脚,可没想到去了就被当作是预备卧底培训起来,此后与家人再也没有见过一次。
卧底,是崭新的,与过去全然无关的人。
更何况,他卧底的是那样一个,严苛的地方……
乱步已经站起来,沉默的垂着手,注视着眼前年轻人生命落幕的时刻。
“……”少年一双蓝眼睛在火焰的包裹下突然清澈起来,他忽然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脸色苍白的织田作之助,努力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抱歉啊……不得已利用了你这样的好人……
愿意帮助他的好心afia……
骤然而起的火焰吞噬了少年。
与此同时,某处秘密基地内,一个藏身此处的高大身影吐着血倒下,身边是一片惊慌的呼唤队长的声音。
有人以自己所有的生命力诅咒了他全部的运,残酷的等价交换让这个曾经的英雄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的显出老态,好像所有奇异的力量在此刻像画笔一样被擦掉了,而那些曾经因为这些能力而避免的代价和伤痛在同一时刻回到了他身上。
有些深藏于冰下的罪恶,也在这一刻全数解封。
“队长?!”伴随着一声不可思议的尖叫,被称为队长的人悄无声息的垂下脑袋。
他陷入了被巨大的负面效果冲击的昏迷中。
同一时刻,各个组织倾巢出动,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那个情报中已经确定有巨额遗产的偏远基地。
然后,悄无声息的沉没在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港口afia。
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各部门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武斗部门出动,轻而易举的吞噬了仍然驻守在外面的零星兵力,然后,这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终于显露出他未来的威势。
横滨从此刻起陷入了结局前最大的混乱中。
只是无论是谁,都可以看见残酷黑暗中隐约浮现的曙光。
龙头战争,将要结束了……
九州
中岛敦在住处昏暗的灯光下仔细核对手中的资料。
明天,交易就要结束了。
他回到横滨之前得想想给乱步先生带点什么伴手礼。
唔,这几天接洽的人都有一个酒名,也许他可以去买点酒心巧克力?
中岛敦完全没考虑过的是,未成年人到底可不可以买到含有酒精的食品这种重要的问题……
“七日之蝉?这个异能名字真是恶趣味十足嘛。”黑发的干部在黑暗的废弃厂房里抬起头,在明暗浮动的火光下,青年的脸部线条在光影下勾勒出更锋利的影子,他迎着光亮,扬起一抹轻到飘忽的笑。
这一刻,织田作之助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应该呆在幕后的另一个人,他们的气质在这一刻无限重合,最终化为相同的黑暗。
然而乱步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他只是沉默的和织田作之助并排看着足以吞噬生命的火光闪动。
一片静默里,只有火焰燃烧的爆裂声轻响。
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低咳,随之而来的是火焰后踉踉跄跄的人影,那正是造成横滨几日混乱加剧的罪魁祸首,可此时已经没有人可以责怪他了。
他像坏掉的旧风箱一样,原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喘着气倒下了。
仿佛一棵树终于燃尽了它的躯干,无声又落寞的陨落了。
“用火焰燃烧自己换取力量吗?”
“不,是以生命支取代价的控制系异能力。”织田作之助下意识的开口反驳,而后恍然抬头和乱步对视。
随着少年的消逝,他今晚消失的记忆此刻因为异能力者的死亡终于有了解封的迹象。
他忽然想起来了,今晚真实的遭遇。
包括疑似闯了一回军方秘密基地这种事……
“抱歉,我好像今晚被他控制过。”他歉然的开口,“但是更多的细节好像还是雾蒙蒙的无法回忆。”
他在乱步了然的眼神里停下回忆的举措。
“回去再说吧。”乱步说,他的眼神这时候又飘飘摇摇的挪开了,看着燃烧的火焰出神。
“异能力的作用不会这么快消退的,这是好事。”他忽然说,眼睛却短暂的朝着黑暗里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正是今晚动乱的中心。
燃烧的火焰里突然飘出来一张小小的纸片。
好像吐出什么不可燃物一样,火焰显出了一些人性化的嫌弃。
织田作之助上前两步,蹲下查看后才发现那是一张小小的相纸。
早已经泛黄卷边的照片上,印着笑得开心的一家三口。
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对这张照片很珍惜,时常拿出来摩挲观看。
只是,织田作之助所熟悉的,死去的少年并不在上面。
照片里的那对夫妻抱着的是一个长相和少年相似的小女孩,他们一依偎在一起,笑容灿烂又幸福。
那个女孩有着一双温柔的棕色眼睛,和抱着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少年却是湛蓝的眼睛。
非要说的话,少年的样子大概更像那位笑容温和的父亲,只是气质看起来更果断精明一些。
看着那一直以来都让织田作之助感觉到莫名熟悉的容貌,以及照片上的年轻父亲湛蓝的眼睛。
织田作之助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他突然想起来了,关于自己曾经见过的什么人。
那是更早一些时候,袭击乱步并带走他的中年人!
织田作之助蓦地想起,他挡在乱步前面时,同样是精神系异能力,可以直接诱导他停止的能力,以及男人看向他时不甘又放松的眼神。
那眼睛虽然混浊进太多东西,可湛蓝的色彩此刻完美的重叠进少年的眼睛。
可那个男人并不强,甚至只是完全靠好用一点的异能力瞎胡闹一样。
“他们是父子吗?”
织田作之助垂下手,干涩的发问。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哦。”干部平静的纠正,“只是异能力的作用罢了。”
……异能力?
男人恍然看向将要熄灭的火焰,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少年的影子,跳动的火光里,只剩下安静躺在地上的一小块黑色物体。
火焰却并不以它为依托,而是靠着无形的东西自顾自的跳动着,升腾着。
织田作之助走上前,拨动了一下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大概只有半个手掌大。
被火焰灼烧了这么久,可在近距离触碰时,手指却没有感受到半分热量。取而代之的,是温凉的触觉。
一种奇异的,危险的预感重新笼罩在织田作之助心头,与之前少年带给他感觉如出一辙。
这是……
“暂时不用打开。”乱步背过身好像也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及时的提醒道。
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的停下动作,攥紧了手中的东西,直起身体,重新走到乱步身后。
他的眼神忽然机警的看向一个方向,那里传来一阵毫无掩饰的脚步声。
“人能从洁白里拷打出罪恶,也能从罪恶里拷打出洁白(注),连复仇者也会有临死前的垂悔。世间诸事,都是黑与白中的一次循环而已。”有人在暗处击掌,似叹似笑。
乱步却像是早有预料的抬头,视线穿过了黑暗和距离,与另一双含笑的瞳孔对上视线。
“真是完美落幕的戏剧,不是吗?”
火焰终于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