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就像一场久治难愈的感冒。
看起来不痛不痒,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么难熬。
——摘自可可豆的暗恋微博。
那天晚上,是钟可可先走的。
如同这十年来,姜遇桥每次在她眼前离开时的模样。
没有多余的话。
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身后的男人会不会像她一样,产生那种强烈的,惆怅又空落的滋味,只是在脑中反复默念,钟可可,不许回头。
你已经输给他十年,不能在这一刻又输。
庆幸的是,直到她重新回到酒吧,坐在周明月跟前,她的脸色都维持着一种看起来很平静的模样,如果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刚刚她只是出去透了一口气。
然而只有周明月知道。
这都是假象。
也许她心里那个真正脆弱又纤细的钟可可,早已溃不成军。
酒吧的相亲联谊终究只是一场闹剧。
如同姜遇桥所说的一样,大多数都是借着醉酒去开房的人,剩下的想要真正来追钟可可的,也都被她明确冷了回去。
周明月倒是真想和那那个嘻哈帅哥发生点儿什么,但喝了三杯鸡尾酒的钟可可太不让人放心,她只能带着她回家。
小姑娘喝完酒不说话也不撒酒疯,洗漱完乖乖回到床上睡觉。
周明月见她这副不声不响的模样,第一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问了半天,都是徒劳,钟可可什么都不肯说,她侧身安静地躺着,装作一副很困的模样,“我好累明月,让我睡一觉。”
往后的几天。
日子也平静如常。
钟可可把票给郑菲菲后,便回到了自己家。
而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出门。
夏季燥热绵长。
她拒绝了所有社交活动,一个人在家里清清静静。
像是要把高中三年没睡够的觉补回来一样,钟可可睡眠时间肉眼可见地增长。
醒来以后,多数都是打打游戏追追剧,逗逗猫,日子过得也不错。就这么不知不觉,报考截止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许琳特意回来帮她挑选,但好说歹说,钟可可都没有想留在本地的意思。
哪怕周明月已经报了本地的大学。
为此,母女两人还吵了一架。
许琳发了很大的火,但即便这样,钟可可还是毅然决然地报了一个二线城市的大学。
并不是多好的大学。
专业也并不出彩。
只是因为那个城市冬天有很漂亮的雪,夏天的时候,还可以去海边吹风。
那个地方叫做颐夏。
钟可可从来没有去过,却着了魔想去的地方。
最终,母女这场战役还是以顺从当事人的意愿为结束。
八月底,钟可可收到了颐夏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许琳和钟爱山从外地回来,为她办了一个小型的升学宴。
来的都是非常近的亲戚,还有大院里关系不错的邻居,地点选在一家自助海鲜,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这是钟可可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和付远航见面。
好一段时间没有碰面,付远航发现小姑娘好像又长高了,巴掌大的娃娃脸缩水了一圈儿,显得眼睛更大,五官更好看,身上的气质也不像以前那么跳脱,举手投足间反倒有种小大人的架势。
倒是付远航瘦了些也黑了些,大概是谈了恋爱的缘故,整个人有种难得的忧愁。
两个人坐在一起,钟可可一边啃着螃蟹,一边开导他,“女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很需要安全感的,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对她耐心一点嘛。”
付远航笑着舔了舔唇,“你这没谈过的,说得还挺像回事儿。”
“没吃过猪肉又不是没见过猪跑,”钟可可擦着手指,见怪不怪,“你这谈了一两次的人,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付远航乐呵着,点头随口道,“是啊,你比我懂女生。”
钟可可拿起一根烤串开始吃,专注得来不及说话。
付远航侧头看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哥给你的红包,收到了吧。”
钟可可以为他担心自己的红包被许琳吞了,点点头,“收到了,我妈都给我了,放心吧,”
“哎,不是这个意思,”付远航斟酌着措辞,“就是这红包啊,有点儿大。”
钟可可捏着竹签子的手一滞。
付远航干笑了两声,“这小一万里头,得有一半儿吧,是你遇桥哥给的。”
距离上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思绪空白了一瞬,钟可可啊了声,下意识扯了扯唇角,“这么多啊。”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付远航顿了顿,硬着头皮开口,“嗯,他不让我跟你说。”
钟可可垂下浓密的眼睫,盯着饮料杯里的咕噜咕噜的气泡,嗓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那你帮我谢谢他。”
“……”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付远航还是堵得慌,他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可可,不瞒你说,他最近挺不好的。”
钟可可安静地垂着眸。
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付远航深吸一口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絮叨,“前阵子他跟着医院下乡支援去了,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回来瘦了一大圈不说,一个休息日都没有,那吴主任生怕他跑了往死了锻炼他,然后就前几天,大半夜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人累倒了,现在还在家修养呢。”
听到“累倒了”这几个字。
钟可可手指不可控制地轻轻抖了下,刚巧付远航看过来,目光相接的一瞬,她微微别开视线。
付远航也不想在绕弯子,“其实上次你俩谈完,我就应该找你单独聊聊的,但没办法,我奶奶去世了,赶得巧。”
这件事钟可可之前就听说了。
也第一时间发信息慰问过。
但因为在异地,她没办法过去,付远航也没什么心情,两个人就只是简单地在微信上说了几句。
现在回忆起来,钟可可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只是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身边的一切都悄然改变,无论是付远航还是她,都被生活反复碾压得不得不再次长大。
见小姑娘有些惆怅,付远航笑了下,“没事了,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早就做好准备的,现在都已经释然了,”顿了顿,他话语里有些故作老成的刻意,“就是担心我们可可。”
钟可可抿了抿唇。
付远航沉默了半晌,问出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话,“你们俩真没可能了?”
似乎猜到他会这么问。
钟可可低垂着的眼帘眨了眨,眸光很淡。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这么长时间,她都对这个问题避之不及,知道她不想提,身边的人也就没再问。
但付远航不一样,他今天就是想把事情弄明白,“不瞒你说,我之前问他,他也不跟我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俩那天晚上咋说的。”
那天晚上,付远航开车到酒吧附近来接他,本以为会把两个人一起接回去,甚至还期盼着看这俩人冰释前嫌手拉着手的画面,结果看到的就只有颓丧至极的姜遇桥。
通过简单的询问,付远航知道俩人彻底闹崩了,但具体原因,姜遇桥不肯说,之后,两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喝酒。
姜遇桥从小到大都是闷葫芦的性子。
只要他不想说,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不会说。
付远航试了几次,干脆不问,就这么陪着他一瓶又一瓶地喝。
再后来,奶奶就去世了。
姜遇桥跟他回去呆了两天,而后才回到童安。
因为两个人当初的状态都不好,付远航也就没问,直到钟可可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付远航也回到榕城。
这次来,他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帮俩人梳理关系,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受不了这俩人闹成这样。
但事实是,钟可可还是让他失望了,“凭什么他不说我就要说呢。”
“……”
付远航一哽。
钟可可笑着看向付远航,话里有话,“如果你真想知道,还不如去好好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