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他这样握住,秦婈更是不敢睡了。
她只觉得身边这人处处反常,有股说不上来的怪……
萧聿用指腹来回摩挲她的指尖,轻声道:“睡不着?”
秦婈如实以告:“臣妾刚醒不久……确实还不困……”
萧聿偏过头,乜了她一眼。
秦婈又道:“若是耽搁了陛下歇息,那臣妾今夜不如搬到暖阁那头去?”
“不用。”萧聿顿了一下,淡淡道:“既睡不着,那就陪朕下盘棋吧。”
下棋?
不会是又要试探她的棋艺吧。
秦婈咬了下唇,轻声道:“可臣妾的棋艺不精,着实怕扫了陛下兴致。”
萧聿翻过身,把手放在她的腰上,随意拍了拍,“无妨,不会下,朕教你。”
秦婈万分惶恐地看着他。
一时摸不清,他今夜到底想作甚?
薛澜怡到底是驱鬼还是招鬼?怎么这个人也跟中了邪一般?
皇帝发了话,那便是不得不从。
不一会儿,盛公公嘴角带着笑意,招呼着宫人,将棋盘和热茶端了进来。
两个人隔着棋桌对坐。
和许多年前一样,萧聿把白子给了她。
然后若无其事道:“你先来,朕让你三步棋。”
这话一落,秦婈微微怔住。
许久以前的画面,忽然被扯到眼前。
萧聿的棋艺跟他的人一样,深不可测,且难逢对手,她每每与他对弈,皆是以惨败收场。
可下棋么,最有趣的便是你来我往的那个博弈过程。
总输,谁还愿意陪他玩?
她总是把气撒在夜里,她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质问他为何不肯让她三步。
而那个男人总是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腕扣在她后腰上,笑道:“阿菱,别闹我,愿赌服输。”
……
秦婈回神,拿出三颗白子,缓缓落下。
萧聿跟着落了一子。
下棋确实有下棋的好处。
秦婈的心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她捏着手中白子,一边应付着眼前诡异的男人,一边捋顺着近来发生的事。
自入宫起,她从未想过坦白自己的身份。
其一,她的确没有同他重修旧好的心思。
其二,她不敢去赌帝王宠爱,一旦认下,她便还是那个罪臣之女,即便他对自己有情分,可那情分能走多远?他们之间隔着六万条人命,如实以告,无异于将把柄主动放到了他手中。
至于其三,也是最要紧的一点。
只有苏后崩逝,苏家政亡,帝王才能安心才能善待萧韫。
六万冤魂命丧沙场,昔日圣怒犹在眼前。苏淮安至今杳无音讯,她又以这样不可置信的方式回到后宫,那皇帝该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苏家另有图谋,再胁迫她来逼苏淮安现身?
她知道通敌叛国罪无可恕,可她仍是卑劣的希望,苏淮安能活着。
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她有信心以秦婈之名,在这后宫安稳过一辈子。
毕竟萧聿这个人,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记得永昌三十八年,京城大乱,危机四伏,她去庙里替他祈福,要他把开光的护身符戴在身上,可他只是淡淡地同她说,“阿菱,若是去庙里祈福真的有用,那我的皇兄皇弟,定是要把京城的庙宇道观踏平了。”
“你信这些,还不如信我。”
她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做那些梦。
第一回梦见那些旧事,她也以为是巧合,可事不过三,她能察觉不对,他自然也能。
以他的性子,一旦起疑,定会将自己查个底朝天。
她是见过萧聿办案的,任何的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
事情做得再干净,总是有漏洞可寻。
比如她买戏子回府的事,这动静闹得不小,庆丰楼那些看热闹的人不知她是谁,但庄生却是一清二楚。
她甚至做好了萧聿把朱泽和四月抓到她面前,质问她是不是奸细的准备。
抵死不承认的说辞,她都想好了。
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
倘若宫外之事,能如计划那般侥幸躲过,那宫里的呢?
帝王连连做怪梦,不说该立马找道士来做法,最起码,他该去其他宫里睡几回吧。
他也没有。
思及此,秦婈终于顿悟,到底是何处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