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一碧万顷。
申时三刻,萧聿处理完政务,便起身去了景仁宫,行至殿门口,也不见她的影子。
竹兰躬身道:“陛下万安。”
萧聿道:“你主子呢?”
竹兰低声道:“娘娘温溪苑睡着,眼下还没起来……”温溪苑坐落于景仁宫北侧,那里树荫成荫,层层叠叠,阳光轻易照不见,最是清幽凉爽,从骊山回来她就搬过去了。
听闻她还没起身,萧聿不由提了下眉,这是从青玉上回来,一直睡到现在?
他将近身伺候的人通通留在门外,独自推开温溪苑的门,径直走过去,掀起拔步床的帐纱,入目的是弯月般的足面、白皙纤长的双腿,和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她向来怕热,身上只着一层素纱。
再一翻身,衾被都被踢落在地,她一条腿抬高蜷起,一条腿伸的笔直,两只手对握放在耳侧。
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
与她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她这个姿势,还真是少见……
他坐在榻边,倚靠着床梁凝视着她。
眉眼生来冷峻的男人,此时嘴角噙着一丝笑,眼底是道不尽的柔情。
他就这样看了她很久。
看着看着,他不由想起她刚嫁到晋王府的那年,十七,花一样的年纪,花一般的姣美,姝色无双,娉婷婀娜,其实他见她第一眼,心里便是满意的。
不然也不会幕僚只提一句可娶苏家嫡女,他便一口应下,就她。
此刻回头去想,也不知当年怎么就吵成那般样子。三两句话不对付,她就要回国公府,转头想尽法子管他要休书。
而他则是以牙还牙,冷战、冷脸,夜夜不归府,任由花名在京城到处飞。
记得有一日早上,他办案回府,经过她门前,听到了一室的语笑喧阗,忽然觉得莺啼都没她的声音娇。
听着他就不舒坦。
正巧他去了青楼,惹了一身的胭脂味,他故意进门同她说话,故意拽歪了腰封,故意离她特别近,硬生生给她逼红了眼睛。
那时的他,愧疚半分没有,快意倒是扑了满怀。
她终于不笑了,但她又回娘家了。
气得他在家踢翻了凳子,但没过几日,他还是把人从国公府接了回来。
不得不说,那一年,他们还真是把年少的争强好胜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思及此,秦婈正好又翻了身,湖蓝色的肚兜东倒西歪,露出一片惹眼的春光,他隔着布料,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一捏,人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眼前人,疑惑着喊了一声,“陛下?”
男人从鼻尖逸出一丝轻笑,“还睡,你猜眼下何时了?”
秦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清醒。
落日余晖洒了一室,她回头看他的手臂,这才想起来,他该换药了。
她连忙支起身子,趿鞋下地,道:“陛下且等等,臣妾这就去拿药。”
萧聿看着她,忍不住笑,“不急。”
秦婈看着男人眼中来自下半身的笑意,不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她连忙敛住大敞四开的衣襟,背过身去拿白布和药罐。
他朝她的背影道:“你哪儿我没见过?”
语气淡淡,是万分可恶的一本正经。
按说她的心里年纪怎么也有二十,可面颊还是不争气地隐隐升温。
半晌过后,秦婈给他换好了药,低头碰了碰他僵硬的左臂,道:“陛下脖子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胳膊好些没?能抬起来吗?”
“能是能。”萧聿蹙眉,试着抬了一下,道:“但还是不太灵活。”
“宁太医说了伤筋动骨要百日,这些日字尽量好好养着。”秦婈又轻又柔帮他按了好一会儿,又道:“疼不疼?”
男人毫不心虚地道:“你再往上点。”
秦婈问:“这儿?”
萧聿答:“嗯。”
秦婈的手腕刚有些酸了,盛公公便推开门道:“陛下、娘娘,晚膳备好了,是端进来还是放西侧间?”
秦婈回头道:“放西侧间吧。”
盛公公应声,躬身退下。
萧聿手臂受伤,近两日用膳几乎都是靠秦婈伺候他,萧韫看着母妃帮他父皇夹菜,忙前忙后,小短腿忍不住在案几下晃了下,手中的筷子随意倾斜,一眼没看到,碗盏就被他压翻,直直朝地上坠去——
电光火石间,萧聿伸手一把接住了碗盏。
又快又准。
碎裂声并未传来。
萧聿和秦婈的目光一同落在接住碗盏的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