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见他笑了,不自觉的也跟着笑,“我这都是真心话。”
池京禧笑起来的时候那才叫好看,闻砚桐最喜欢看他笑。以前还不是很熟悉的时候,池京禧面对外人很少笑,看得最多的就是他微微皱眉,不耐烦的模样。
相处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他大部分都出于平静状态,即便是心情愉悦,也只会把点点笑意藏在眼睛里,很少见他弯眸笑的模样。
所以每次笑,闻砚桐都忍不住盯着看,连带着自己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雅间里,随意点了些饭菜。闻砚桐因为下午吃了不少糕点,这会儿不太饿,吃了两口就吃饱了,捧着下巴看池京禧吃。
池京禧吃饭向来不说话,视线多次与她相撞,最后实在忍不住,“你总看什么?”
闻砚桐认真道,“我在想,小侯爷日后娶亲,应该不会取个特别聪明的女子吧?”
这话引起了池京禧的注意,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
“因为你就够聪明了呀。”闻砚桐道,“若是还娶了个聪明媳妇,那日子该多无趣啊,整日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
池京禧一听,竟觉得有道理,“那我应该娶个什么样的?”
“笨一点的啊。”闻砚桐道,“这样才互补嘛。”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池京禧看着她,眼里也都是笑意。
而后闻砚桐又补充道,“当然也要丑一点的,毕竟小侯爷你长得太俊了,娶个丑点的媳妇儿能镇家护院。”
池京禧笑意一平,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于是不再理会,低头吃饭。
闻砚桐又自言自语一会儿,等池京禧吃完罢筷之后,才一同从酒楼里出门。
饭饱酒足之后,闻砚桐自然不想那么快回客栈里,就喊着池京禧在街上逛逛。
桦阳城的夜晚最是繁华,街道不如朝歌的宽阔豁朗,道路两边都是形形色色的贩摊,卖什么的都有。
闻砚桐心情颇好,但是只看不买,就算买也只买些小玩意儿,以免给自己增添负担。但是有些商贩精的很,知道闻砚桐是外地人,就打起占小便宜的心思。
她在街头买了一个萤火灯笼,花了二两银子,但是走到结尾又看见一样的灯笼,再上去问价钱时,得知才一两一盏。
闻砚桐气得鼻孔冒烟,直呼奸商,可有不值得为一两银子在跑到街头那边去理论,也不能把灯笼扔了泄愤,毕竟花了二两银子。
于是气呼呼的晃着灯笼,东甩一下西甩一下。
一条街走到头时,她在街边看见有个身穿白衣的姑娘跪在一张白色的布上面,布上是红字写的一段话。那姑娘抱着一方木牌,牌上写着,“但求施恩”。
闻砚桐好奇的走近,就看见那张布上面写的话,粗略的读下来,大意就是乞讨葬父。
她纳闷的挠挠头,怎么今晚上尽遇见这种俗套事?
池京禧在边上站了一会儿,见她只看了看布上的字,什么表示都没有,就问道,“不给些银子?”
闻砚桐摇头,“我身上没现银了。”
池京禧也没有施舍的打算,于是两人转头走了。乞讨的姑娘抬头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待人消失在人群中之后,便起身收拾了白布。
接下来的事就有些邪门了,闻砚桐发现不管走到何处,都能看见这姑娘抱着一张木牌跪在路边。她不哭不闹,就静静的跪着,任凭走过的人打量她,时不时有人往她面前的破饭碗里扔铜板。
闻砚桐停下脚步,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还是让侍卫给这姑娘送了两块碎银。
这姑娘分明就是盯上她和池京禧了,大概是见侍卫前后护着,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她只是跟着,什么也没做,闻砚桐连驱赶的理由都没有,倒不如用两块碎银打发。
可谁也没想到,这姑娘拿了银子之后,眸光泪盈盈的看了闻砚桐一眼,扔了牌子走来。
闻砚桐暗觉不妙,拉着池京禧就要走,结果姑娘见她要走,立即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公子留步!”
这一嗓子喊停了好些人,就是没喊停闻砚桐。
“公子慷慨解囊,让奴家得以安葬父亲,奴家无以为报,只能……”
闻砚桐连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姑娘神色一顿,惊愕的看着她。
闻砚桐一刻也不想待,推着池京禧快步离开,那姑娘在后面追赶,被侍卫拦下。
侍卫道,“姑娘若是再追,你碗里的银钱就要被人拿走了。”
乞讨姑娘一听,当下转头回去,把银子揣在怀里转身要追,但却已经不见二人踪影。
闻砚桐一口气疾步走了几丈远,才慢下来。她先前十分奇怪,她扮男装也不是一两日了,怎么今日就突然来了姻缘,而且一来成双。不过方才脑子一激灵,瞬间想到了先前池京禧骂的那一句话。
池京禧对她施加的神秘玄学无法预料,或许今日连续被两个姑娘碰瓷,就是因为那个奇怪的幸运buff。
闻砚桐不敢再街上多转了,想赶紧拉着池京禧回客栈。
路过一处围满了人的花楼,里面传来阵阵欢呼声,闻砚桐一下子又把脚步停住了。
她侧头看去,就见花楼上挂满了朱红的方形灯笼,下面搭了竹架,架子上的灯笼连成串,将周围照得十分亮堂。
竹架下几乎围满了男子,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欢笑声一阵一阵的。
闻砚桐犹豫了一会儿,池京禧见她纠结,正想说进去看看时,却见闻砚桐将头一扭,“哼,有什么好看的。”
而后抬步要走,这时候,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就算是朝歌小才子来了也带不走。”
闻砚桐顿时把抬起的脚放下,气道,“太不像话了,竟然有人如此张狂,是时候让他尝尝社会的残酷了!”
说完还要转头问道,“是不是,小侯爷?”
池京禧暗笑,微微点头。
于是侍卫拨开了人群,两人就势走进了人群中。
朝歌小才子,其实指的就是池京禧。因为池京禧的文学好是出了名的,七岁的时候李博远拿了殿试的考题给他,池京禧写完之后,李博远就将答卷混入考卷之中,然后被礼部判了个二甲。
从此得了个小才子的名号。
闻砚桐自是看不惯有人踩着池京禧的名号嚣张,进了人群之后才看见花楼门口站着个男子,唇上两撇小胡子,头上裹着锦布,手执扇子正得意洋洋的摇着。
大冬天的摇什么扇子,神经病吧……
闻砚桐忍不住腹诽,向旁人问道,“这是在干嘛呀?”
旁人笑着答,“对对联呢,百花楼举办的,你若是说出一个她们对不出的上联,就可以把彩头拿走。”
“彩头是什么?”闻砚桐问道。
那人促狭一笑,“金屋。”
金屋?金子做的房屋?
她脑中立即浮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屋,闪闪发光的那种。
闻砚桐倒是来了兴趣,正巧那男子也注意到了这边,率先问,“二位走到最前头,可是有准备好的对联?”
闻砚桐看了看池京禧,便朝那男子道,“对联我自然是有,不过我方才听见有人说朝歌小才子来了都带不走,这话是你说的?”
那男子勾唇一笑,“自然,若有不服,你尽管出联。”
闻砚桐冷哼了一声,“口气倒是不小,那你可挺好了。”
“烟锁池塘柳。”闻砚桐一字一句将上联说出。
这句上联在现代十分出名,被誉为千古绝对,至今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对联。
闻砚桐相当自信面前这个矮子对不出来。
果然这个上联一出,周围的人都开始琢磨起来,有些人甚至激动的连道三声妙哉!
池京禧眸光平缓的看向闻砚桐,细细将这句上联嚼碎在齿间,看着她的目光也浮出惊讶来。
面前这男子想来想去,最后急得踱步来回走,好几次想出口,但却又硬生生停住,模样甚是滑稽。
“哈哈哈。”闻砚桐嘲笑,恶狠狠道,“死矮子对不出来了吧!还敢大言不惭拿朝歌小才子与自己比较,做梦还没醒呢?”
这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只得放弃,便认输道,“是在下文采不够,还问这位公子,下联是什么?”
闻砚桐佯装不屑,“自己想。你们彩头呢?还不拿出来?”
那男子咬牙,突然将自己脸上的小胡子一撕,说道,“彩头就是我,你出的上联我对不上,我认输。”
“什么意思?”闻砚桐简直惊了。
“你可以拿钱赎我了。”那人把胡子撕了之后,面容就有些女气了,可一眼看出是个女子。
只是不怎么漂亮。
闻砚桐在心里大喊一声卧槽!
“我出了个绝对,你还要我拿银子赎你?”闻砚桐不可置信道,“我疯了不成,有那些银子去吃顿好吃的它不香吗!”
周围的人道,“小公子你有所不知啊,柳柳是百花楼的上一任花魁呢!只有给出让她接不上下联的句子,才能获得为她赎身的机会。
“就这花魁?”闻砚桐颤抖的指着女子,“这百花楼早该倒闭了吧?”
女子气道,“你以为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吗?若非是你的那句上联,我绝不会把这个机会给你,你既无意,为何要站出来?”
“方才有人告诉我彩头是金屋……”闻砚桐道。
“金屋藏娇嘛!”先前告诉她的人大声道。
闻砚桐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她从来没见过一个长的既像男又像女的花魁,还没先前乞讨的那个姑娘好看呢!
她便道,“这位花魁,您另择良人吧,我没银子。”
花魁自然不乐意,“我自己攒了赎身钱,你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
“你都攒了赎身钱,你想去哪去哪不成吗!”闻砚桐惊了,都不敢去看池京禧的脸色。
“只有文采令我折服的人才能带我离开这座楼。”女子道,“我一直在等,这个人就是你。”
闻砚桐又开始摇拨浪鼓,“不,这个人不是我。”
“不,就是你。”
“不,不是我。”闻砚桐冷漠道,“我喜欢男人,我们不合适。”
所有人都震住,惊骇声接连响起。
花魁脸色一冷,“为了摆脱我的说辞?你以为我会信吗?你若是不肯带我走,我便把嬷嬷喊出来,让你留下来陪我!”
闻砚桐暗暗咬牙,头一次这么讨厌身上的锦鲤运。
这些桃花运若是搁在寻常人身上,只怕是高兴坏了,但是给了她,简直就是灾难!也不知道会持续几日,有没有办法破解。
若是事情闹大了惊动官府,池京禧的身份也要因此暴露,只怕要引来诸多不便。
她转头看向池京禧。
池京禧面色沉沉,满眼寒霜地看着花魁。
她略一思忖,突然伸手攀上池京禧的肩膀,绕了半个步子到他身前,猛地踮起脚尖,另只手捧住他的脸,距离一下子拉的非常近。
她的气息凑到池京禧下巴处,抬头看他,轻声道,“对不住了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