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澜感觉自己待在这个身体里,却无法控制这个身体,挣扎两下,索性就躺平,开始安安心心看戏。
他想,或许是身体的残留意识,他的记忆不全,看看也不吃亏。
只听那道寒玉般清冷的声音又道,“师弟,把腿放下,坐好。”
陵澜这才发现,他这具身体没有好好正经地“坐”在椅子上,而是十分恣意地横躺着。
椅子很宽大,他两只脚搁在一边扶手上,一只手杵着额头,身前浮着一朵红色莲花,正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花瓣。
这朵花似乎是他自己用灵力幻化出来的,对他尤其亲昵,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淡淡的金红光芒,显得十分快乐。
他很专注地撩动跟前的小红莲,头也不抬,“我就喜欢这么坐,师兄若是看不过眼,可以不看。我就是这样,那些小东西若是不喜欢,也可以不拜师。”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收。陵澜莫名听懂了他没有说出的话。
“陵澜”顿了顿,语气做作地疑惑道,“还是,门中竟有哪一条规矩是说,不能这么坐椅子?”
他的口气没有多少敌意,但那些对师兄该有的敬意,也是半点没有,姿态随意,轻狂得很。
陵澜觉得,他说得很对,这个姿势,他也觉得很舒服,不想换。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师兄”要怎么回应。
小说中写,陵澜这个师兄严正清明,是个极为刻板严肃之人。
他等了等,没等到师兄的任何回应,但他的身体却突然有了动作。
和在这个身体里却不能控制的感觉不同,这一次,是被外来的力量强制牵引,这股力量清和纯正,不霸道,却也不容抗拒。
不规矩的腿被放下来,身体也被迫摆正,虽然不能说多端方,但好歹是“坐着”了。
原来他的回应,就是直接动手。显然,师兄经验丰富,所以丝毫不逞口舌之利,下手干脆利落。
陵澜本来是个看戏的心态,但许是因为在一个身体里,原身的心情也稍稍影响了他,导致他也有点郁闷,很想说点什么。
总之,不能白吃这个亏!
显然这个身体也没比他能忍,很快就咄咄逼人道,“我倒不知,师兄什么时候连拉皮条,态度都这么严谨了。”
陵澜差点笑了。
在书中,“陵澜”选弟子的确是为了做炉鼎,这么说也没有哪里不对。
只是拉皮条的居然还有书里寥寥数笔,总是闭关,只在“陵澜”死时出现为他收尸的师兄,这却意外。
按书里的描述,他不屑陵澜的品行,为人正派,向来瞧不起这类歪门邪道,对他更没有多少同门之谊。
师兄叫什么名字来着……陵澜想不太起来。毕竟剧里这个角色因为戏份太少,都删掉了。
“陵澜”话里带刺,师兄却似乎没被刺到,没有搭理他。
此时,几排整整齐齐的人影已经从殿下慢慢走上来,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才听到身边的人微微压低了声音,声线依然清冷,却像多了点什么,“外人面前,且收敛一点。”
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没有多少别的情绪,可陵澜却听出了他暗含的安抚,以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陵澜更意外了,他的潜台词是,不在外人面前,就可以不收敛了?
按照他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人设,这可不像他说的话。
不过这样看来,陵澜私底下和这个师兄的关系,也并没有书里写的那么水火不容。虽然看不出有多好,但至少应该不算太坏。
思忖间,几排待定弟子已经走到大殿中央,陆陆续续地开始自我介绍。
可这个身体的眼睛却连抬也没抬,所以陵澜也看不见那一个个从声音就能听出来如何兴奋的少年都长什么样,环肥燕瘦各如何。
这个场景,总让他觉得不像收徒,更像选妃。不过选的人比较敷衍,考核的问题每次都风马不相及,有时问“可会做风筝?”有时问“会不会烧火?”,有时还问会不会女红。
名门出身的少爷们自然不会,也不敢撒谎,一个个心慌不安地退下。
弟子就这样一个个地介绍过去,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叫慕寻,孺慕之慕,追寻之寻。”
他话音刚落,大殿内就响起了稀稀落落的讨论声,陵澜仔细分辨了下,大部分说的都是,这个小子为了拜陵仙师为师,竟然硬生生在山门阶梯上磕了八百个头!恐怖如斯!
说话声不屑有之,感慨有之,敌意有之。
这个身体也像是被讨论声吸引,终于把视线从手上的莲花移开,看向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