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烛火熄了,苏星弦才从床上坐起,走到墙上竖挂的一副山水画前,伸手一拂。
那水墨点染的氤氲山水,就在点点灵光中变了个模样。变作一位无论用任何言语都不能描绘的白衣美人,他持着绿柳烟波的青竹伞,有细雨梨花斜打在伞面上。他正向河边走来,唇角蕴着一抹笑,眉心红莲灼灼,满园春色在他背后都刹那黯然无光。
苏星弦脱力一样抵着画中人的额头,一整天都未曾出口的话终于在这一刻忍受不住,“师尊,我不想你收留他。”
不想有一个外人生活在他们两人的星罗峰,不想他对他多看一眼,不想他牵他的手,即使……是因为他有一双和他类似的眼睛。
他知道,这样的占有欲是不应该的,可他却已经弥足深陷,挣脱不能,也不想挣脱。
许久,他取下墙上灵剑,浅蓝衣袖在门口一掠而过。
空旷无人的竹林深处,很快传来簌簌剑流声。熟练已极的灵苍剑法第七式,那是陵澜第一次手把手教他的剑法。
那时,他其实使了个小心眼,故意装作无法领会,其实,只是因为他不想他的眼睛,总是停留在那些其他人写的话本上。
那时,他尚不明白自己的心,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独占欲,连那些话本,竟也要嫉妒。
力竭之时,苏星弦贴着紫星竹坐到地上,拿出怀中的红莲佩。
“师尊,对不起。”你的徒儿始终还是无法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他有太多杂念,割舍不去。
淡淡月光洒落满地余晖,他把红莲佩握于指掌,低头轻轻一吻。
试炼,即使掌门不说,他也已经决定好了。神降之地开有扶桑,传说,每一朵扶桑花都代表月神的一个祝福。
他记得,有一次,陵澜在书中翻到,眼神在画有扶桑的那一页停了很久,又尝试用法术去变,却并没法变出来。
那时,他说,如果有人能送来一朵扶桑花,他就满足他一个心愿。
他此生,唯有那一个心愿。那一个求而不得,难以言说,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又寤寐思服的心愿。
他向来并不会与神明祈祷什么,他始终觉得,人只该靠自己。可这一刻,他却想祈求那位神明,若是有灵,可否给他一个机会。
假如他能找到扶桑花,那么,或许,他就可以把心中所思所想,都通通说与那个人听。也许,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柳暗花明……
“愿有扶桑神树,解我忧,释我思,我有……一位心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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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苏星弦在与陵澜讨论试炼之事。灵苍山的试炼场有许多,根据弟子自身修为与个人意向,可以自行选择。试炼弟子选好试炼场,就会获得一个木牌,通过木牌统一进入试炼之地,完成任务出来即可。
陵澜对苏星弦很放心,他选的也是个中规中矩的秘境,更加放心。只要不去那个变态的神降秘境,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真正的秘境木牌被苏星弦藏在袖中,他心口涌动着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仙师!”本就清秀的少年这几日拾掇干净,更加显得鲜嫩秀气。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双浅灰色的眼眸流光溢彩,仿若有着年少最单纯的孺慕。
看到陵澜,他的眼睛红了一点,若隐若现地浮现一点水润的色泽。
苏星弦微微皱眉,陵澜看到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的?”他们住处相隔很远,凡人靠脚,非得走大半日不可,而现在还是早上,难道是半夜就开始走了?
宁曦有点瑟缩地把一只脚藏起来,遮遮掩掩,但又让人恰到好处地能见到一些被山石磨破的鞋面,“就……走上来的。”
陵澜放下茶杯,“把脚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