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澜靠在他耳边,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耳后,“师尊,我们回去啊。”
他说“回去”,轻得像落叶坠地之声,却有如擂鼓,在他心上,重重响彻。
像看到血红的莲花肆意盛开,莲香勾魂,钻入五脏六腑,仿佛滋生出不灭的火焰,仿佛把仅有的理智也焚毁殆尽。
而他的背后,却有兰花盛开。宿尘音忽然觉得碍眼,一阵风过,空寂的回廊中再没有两人的身影,一截兰花在枝头断裂,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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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高悬,白昼骤然拉下帷幕,清清冷冷的几点月光,照亮月神殿的一角。
陵澜坐在案上,看宿尘音眼角发红,疑惑地摸了摸,“师尊,你病了吗?”
然而,他的手却被一把抓进了某只冰冷的手里,比平日还要冷许多,又像是世间最灼热的岩浆。
陵澜忍不住颤了颤,宿尘音像回过神来似的,松开手,“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陵澜看着他忍耐而自持的模样,倒进他怀里,“师尊,我冷。”他轻轻发了抖,不是作假。窗外飘雪了,月神正殿一日四季,如今,已是寒冬。
他像个祈求温暖的孩子,手心抓着他的一片衣襟,冰凉的面颊贴着他的脖子,汲取少得可怜的一点温度,像想把自己整个人也塞进他身体里,躲避严寒,抑或骨血交融。
宿尘音按住他的手,“澜儿,这样,不该。”
他坐在案前,冰雪一样完美的面庞无言沉静,仿佛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他的心,仿佛他还是那个无心无情的神明。但只有陵澜知道,他的心跳快了几分,脉搏中的血液,又带着多少快破土而出的冲动。他的城墙,只是一层薄薄的冰面。
“不该吗?”陵澜睁大眼睛看他,眼神中似有疑惑,似有透彻,“徒儿只是冷,师尊暖暖我,这样也不对吗?”
他的手指冰凉,果真是冷极了,冷得像下一刻可能就要被这冰冷的世间摧残死去,再无可挽救。
而他现在,还乖乖地坐在他身前,坐在月光笼罩之中,专心地看着他,安静地呼吸。他着一身红衣,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灼眼烈烈,却又脆弱得随时会熄灭。
宿尘音突然感到恐惧,恐惧他会突然消失,这些恐惧之中,滋生出无尽的破坏与占有,唯有紧紧抱住他,才能稍微缓解一二。
“我不会让你死。”陵澜听他忽然这么说,怀抱很用力。
陵澜顺势揽着他的脖子,空不出手,贴近他唇间,却不触碰,他说,“帮我解开发带。”
红色的发带,系在他头上,高高地束着,发带下缕,像羽毛一样贴着他的脖颈穿入他的领口,肌肤相贴。
小小的一缕催化人欲的灵流,本不该对神有这么大的影响,可它却给了拼命抑制却日益膨胀的不可说情愫,一个恰到好处的宣泄口,一个不用背禁锢的理由,就此决堤。
宿尘音忽然觉得那根发带也碍眼,用力一扯,就如敝履一般,被弃在没有月光照亮的地面。
那本是他送他的,可是在内心深处,他连他亲手送他的东西,也觉得嫉妒。
没有发带的束缚,千万缕青丝泼墨而下,似海妖一般,飘拂在空中的每道轨迹,都渗着将最禁欲的神勾入海底的引诱。
“掉地上了,脏了,师尊要赔我新的。”陵澜从宿尘音的怀里探出头,看光洁无暇的地面上,他被狠狠丢弃的发带,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根发带了。
可他的脸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掰回来,“不要看。”
他的眼尾红得更厉害,连那双一贯不染尘埃的浅灰色眼眸,也像染了几分红意。
陵澜觉得,现在的宿尘音有一点不对劲。可那又如何,再不对劲,只要是他,明日早上起来,那个什么谢轻随,就什么也不是了。
陵澜看他只是一昧不让他看这个,不让他看那个,却什么也不做,伸手想找找什么东西。
可他的手刚伸起来,袖子滑落,手镯叮当,宿尘音就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骤然握住他的手腕。
叮叮当当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一只只价值倾城的镯子手链争先恐后掉在地上,滚落一地,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