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本是江东望族,宅子庭院极为宽广,两人走到外院一株李子树下,只见门外进来一对母女,母亲秀丽端庄,女儿稚嫩可爱,顾炎武当下行礼:“叔母好,又带着琴儿出去玩耍啦?”
女子点点头,微笑道:“许久不见你,怎的今日来了?”边上女孩儿嚷道:“绛哥哥,这大哥哥是谁呀?”
顾绛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这位北宫穹哥哥,来家中住上几日,你莫不是不欢迎?”
女子看了一眼北宫穹,笑道:“这位便是北宫世侄吗?果然人中龙凤,只是。”她忽然叹息一声,“往事不必再提了,你且宽心在这儿住几日,你顾世叔会替你照应的。”
那女孩儿蹒跚着步子跑到顾绛边上,扯着他衣摆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呀?带上琴儿一起去罢!”
顾绛摇头道:“不成不成,若我记得不错,此时该是你读书的时候了罢。若带你出去,世叔不知又该怎么凶我了。”
女孩小嘴一扁,眼圈已是红了。大声道:“不嘛不嘛,琴儿就要跟你们一块出去玩,每次出去都不带我,你们定是悄悄玩风车去了!”
顾绛咳嗽一声,看了一眼女子,忽然板起了脸,故作神秘的说道:“我们要去山上抓嘎嘎,你去不去?”
女孩儿顿时小脸失色,后退几步,摇头道:“不不,我不要和你们去抓嘎嘎!”
原来嘎嘎是民间一个流传极广的怪谈,说的乃是一个吃人怪物晚上摸到家中去啃食小孩的故事,大人常对晚上不肯睡觉的小孩子说:“你若再不乖,嘎嘎便来抓你啦。”小孩闻之莫不乖乖安睡。女孩此时骤闻嘎嘎之名,顿时吓得缩回了母亲身边。
女子拉过琴儿,点头道:“你带着北宫世侄在外面好好散散心,琴儿,玩也玩够了,今日功课还没做,快去见过爹爹便读书去罢。”琴儿乖乖跟着女子走了,不时回头看一下北宫穹和顾炎武,似乎还对这嘎嘎心有余悸。
顾绛长舒一口气,道:“北宫兄,我们去万里楼喝酒去吧。”
北宫穹点头道:“全听顾兄你安排。”他负手望天,只见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着实是个好日子,只可惜自己家破人亡,未来又在何方?
不管了,且先大醉一场,再做商议!
“哟,原来是顾公子,好久不见,又来照顾咱们生意了?”老板看见顾绛带着北宫穹走进来,不由得连忙哈腰。显然顾绛是这里的大主顾。
顾绛点头道:“老余,还是老规矩,到时候一并结了。”
老板笑道:“马上让伙计来招呼,您常坐的雅间倒还空着,且和这位公子先请上去吧。”
两人登楼入座,这万里楼临近长江,两人坐的又是靠里的窗户边上,只见白云悠悠,江水滔滔,秋风吹入,一片凉爽。北宫穹于这高远情景之下,心情似也好了不少。
顾绛道:“往常和朋友们在此买醉,常有诗赋佳作,不知北宫兄可擅诗文?”
北宫穹也不谦虚,道:“小弟不才,倒是略懂一二。”
顾绛抚掌道:“好!”他神游窗外,片刻间脱口成诵:“万里长江东流水,千古英雄化清风,如疑往复功名路,且将鱼肠诛王侯。”
北宫穹点头道:“确是好诗,顾兄果然高才。”
小二此时已端上酒菜,只见鲈鱼缀着葱花,芡水滋润之下,格外鲜美动人,再看猪脚,红而不艳,油水淋淋,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桌上两坛酒用黄泥封着口,虽未起开,似便有一股悠悠酒香勾人馋虫。
北宫穹这几日饮食甚少,此时只觉喉头咕噜,胃口大开。顾绛道:“本地名菜,还望北宫兄莫要嫌弃,请!”
北宫穹尝了尝鲈鱼,只觉鱼肉的鲜味在芡汁的包裹中更是可口,整个舌尖似乎都要融化在这美妙的滋味之中,他不禁多夹了几箸,赞道:“真是珍馐佳肴,江东名菜,果然名下无虚。”
顾绛拍开封泥,替他倒了一碗酒,笑道:“且尝尝这酒如何?北宫兄可能分辨得出这酒是何品种?”
酒气慢慢在空气中挥散,一股浓烈的香味沁人心脾。北宫穹不禁赞叹道:“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罢,酒味醇而不烈,芳香甘美,实在是饮中佳品。”原来他虽不嗜酒,只因父亲祖父极擅品酒,却对酒之一道颇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