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穹和柴紫山并肩走在路上,方才两人尽兴饮酒,攀谈交心后更是亲近了许多。柴紫山笑道:“兄弟,为兄想了想,你这病拖久了未免有些不好,不如趁着时候尚早,你我一同去找林无德如何?”
北宫穹道:“一切听从大哥安排。”
说着话,两人穿过人群热闹的菜市口,沿路菜铺摊位边路人或驻足查看,或讨价还价,小贩们满脸笑意,常年雨洗日晒的黝黑脸上虽有风霜之色,却看来并不苦怨,似乎对眼下的生活十分满意。
北宫穹虽然生在世家大族,却也知晓农桑辛苦,他一时好奇,向着一个正在称菜的摊主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大哥,看你面带春风,今年是不是天公庇佑,收成不错?”
摊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小哥,何出此言?”
北宫穹道:“往日里我看许多佃农、菜贩皆是面色愁苦,若不是收成大好,你们为何今日如此欢欣?”
摊主笑道:“看你穿着,定是有钱人家公子,也难怪不知其中原委。其实年岁收成虽然重要,却也比不得官差收税那般要紧,今年魏九千岁大发善心,将田赋调下去了不少,我们生计也好了许多,大伙都想着怎样凑钱给他老人家修个生祠呢。”
北宫穹心下不悦,道:“这魏忠贤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欺世盗名而已,你们替这人修祠庙,岂不是憨愚至极?”
摊主浓浓的眉毛一皱,漆黑的面皮上顿时涌上一丝怒气,他不忿道:“你这人好生没有道理,往日里那些大官只知道往下加派赋税,全不管我们百姓生死,越是灾年赋税越重,从魏九千岁上台后,却是逐年递降,若他是坏人,那何不把全天下钱财一股脑都刮上去?”他越说越气,周围不少人也随嘴道:“那些大官反污蔑魏九千岁是坏人,在我们看来,他可比那些不给人留活路的人强多了!”
北宫穹气急,冷哼一声,道:“大哥,我们走罢,这帮子人已成了魏忠贤的徒子徒孙,看着便是生厌!”
两人大步离开,柴紫山道:“你可是气他们愚昧无知,不识忠奸好坏?”
北宫穹道:“一群愚人,不必再提!”说话间,一股热气倏忽窜遍全身,最后涌入丹田之下,炙的生疼,只是他已有些习惯,眉头一皱,硬生生忍了下去。
柴紫山眼中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意,随后笑意盈然,似乎是看透了这个兄弟心中所想,“兄弟,你以为你气这些人有眼无珠,顽愚至极,其实你自己都未发现,只是你深恨魏忠贤,所以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分好,仇恨总是极端盲目,你我都是如此。”
北宫穹不言,片刻后他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是对于我而言,魏忠贤无所谓功德,也无所谓善恶,我与他,只有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他凝目望向柴紫山,“我想对于大哥来说,亦是如此。”
柴紫山微微颌首,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神色,“若论对错是非,这世上并无一人该死,只是论及恩怨,却是誓死不休,非分出生死不可。”他长叹一声,“多想无益,我们先去寻林无德,早日根除隐疾,便早日去了一分隐患。”
两人加快了速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林无德门前熟悉的草药味已隐隐飘到鼻端。
林无德正在门前伺弄着药草,闻得有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见是柴紫山和北宫穹,当下露出惊喜神色,“原来是你们两个,”他转向北宫穹,“你可是想明白,要加入我们乾天帮了?”
北宫穹看了看柴紫山,露出一丝笑意,“你还是问你们帮主吧,你们的事情和计划他都告诉我了,为着我身上的阳玉想诳我入帮,这事做的也太不体面。”
林无德急了,他看向柴紫山,道:“帮主,你怎么..哎!”他一甩袖袍,摇头叹气,看来极是不解和焦急,“本来计划多半已成,你又为何全盘抖露出来,你..”林无德不知道说什么好,跺了跺脚,看着北宫穹一脸莫名笑意,不由得心下大囧,想起自己起初求人之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北宫穹看着老奸巨猾的林无德窘迫模样,心下大乐,道:“林青枫前辈当初的遗言编的倒是不错,什么尊我为主人,听我调度,不过是想借我之力对抗魏党罢了,若不是大哥义气深重,不忍坑害,我岂不是要被这阳玉活活烫死?”他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与魏忠贤仇深似海,想来除了与你们联手,也无第二人可选,实话实说便是,何苦编这些谎话?”
林无德默然无语,过了一会他恢复了向来的冷漠模样,淡淡道:“既然你已知道其中原委,不必多说,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我只想劝告你一句,普天之下,除了我们,无人能替你达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