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莫邪的腿都站僵了,
但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动,
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的八个人,
厉鹏涛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毛细血管在相继断裂,
他的身体严重充血,
整个人都变成了紫红色,
眼珠比甲亢病人暴凸的更加厉害,
莫邪怎么看,
都觉得此时的他,
像一个卡通片里的妖怪。
而围绕着他或趴或跪在地上的七个葫芦娃和苗欣,
都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每个人都湿哒哒的,
但八个人,
一个都没动,
除了干将肉眼可见的,
不断起伏跳动的心脏和血管,
以及其他葫芦娃和苗欣不停“滴答滴答”淌落在地的汗珠外,
戒断治疗室内的一切都似乎停止了,
时间空间在这一刻凝固,
唯有不离不弃、报团取暖的厉家兄弟姐妹。
莫邪在心中哀叹一声,
悄悄收起指缝间的飞刀,
悄无声息转身。
她觉得,
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
厉家葫芦娃和苗欣就像一块劈不开、烧不烂的钢板,
他们是一体的,
是真正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莫邪不妒忌,
却羡慕得不得了,
她渴望加入到这样的家庭,
渴望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但,
眼睁睁看着他们共同努力,
一起同命运抗争,
她却自惭形秽,
就好像,
眼前是一副稀世罕见的绝美图画,
她哪怕不上去捣乱,
哪怕只是站在这里,
都是对他们的亵渎。
然而刚走到门口,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又陌生,含混不清的声音:“老……婆,
别……走!”
莫邪愣了愣,
倏地回头。
果然,
一回头就对上干将扭曲到完全变形的脸,
这张脸已经不是莫邪认识的那个英俊痞坏的青年,
但,
在这张比魔鬼更加恐怖的脸上,
在那双暴凸着的,
早已被猩红占据着的眼睛里,
却水波荡漾,
全是不可思议的温柔和抱歉。
莫邪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泪如雨下。
在见证了足足一个小时厉家兄弟姐妹的不离不弃后,
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因为,
她除了站在那里,
除了捏紧飞刀,
准备好随时割断干将的咽喉外,
什么都不会做,
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她再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也察觉得到,
干将不需要她。
这是莫邪这辈子最最自卑的时刻,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无力过,
她的爱人,
她的男神,
在与死亡抗争,
她却除了哭,
什么都不会。
她没什么可抱怨,
只想着,
哪怕帮不上忙,
也别添麻烦,
所以才会转身,
打算悄悄离开。
可是此时,
在与干将的视线对上的这一刻,
莫邪终于明白了,
干将没有不需要她,
没有人嫌弃她、排挤她,
从头到尾,
觉得她没用的,
只是她自己而已,
干将早在半小时前,
就已变成了真正的野兽,
他已神志不清,
分不清谁是谁,
甚至,
半小时前,
就已经不会说话了。
但就算变成了这样,
就算这么狼狈,
他却依然再用本能,
强烈又霸道地告诉她,
老婆,别走,
我需要你!
之前有多失落,
现在就有多幸福,
“哇”地一声,
干将冲了过来,
她像一头强势的母狼,
强行挤进苗欣等人的行列,
推开寒爷抵住干将额头的脑袋,
直接趴在干将身上,
吻住他。
当唇齿撬开干将的牙关,
在他艰难的忍耐中,攫取住他的舌时,
干将喜极而泣,
她做到了,
她也可以帮干将,
在所有人都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干将平复暴躁、缓和血压,
防止他伤人伤己的时候,
她成功阻止了干将咬掉自己的舌头。
寒爷直勾勾瞪着六哥,
满脸不可思议,
过了足足一分钟,
他才颤抖着声音问:“大……大哥?欣欣?
六哥他……他是不是说话了?”
“是!”厉勋爵直接匍匐在地,
重重磕下头去,
感谢上苍,
老六,
居然真的说话了,
将脸贴在冰凉的地板上,
厉勋爵哭的像个孩子,“欣欣,
老六……老六是不是可以熬过来了?”
“对……呜呜……”苗欣哭的泣不成声,
她大睁着双眼,
要不是得安抚六哥,
她简直想手舞足蹈,
她的六哥啊!
这简直是奇迹,
那2%,连她和大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奇迹,
真的发生了。
六哥明明在半小时前就出现了兽化,
明明在半小时前,
就不会说话了,
可现在,
为了莫邪,
六哥居然能完整表达出他的渴望,
足以说明,
六哥的潜意识,是清醒的,
他没有被D瘾吞噬,
在他的世界里,
哪怕铺天盖地全是要吞噬他的魔鬼,
六哥理智的小人,
依旧在顽强地抗争,
这就是他的六哥,
所以毫无疑问,
六哥一定行,
一定可以成功渡过这一劫难!
戒断治疗室外,
厉粑粑、厉麻麻、苏秦、米粒、米爸爸、米妈妈,
还有蔡家主和蔡夫人,
全都趴在门上,
就连蔡美美,
都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紧紧用耳朵贴着门板。
总统急得抓耳挠腮,“怎么样?怎么样?
你们行不行啊?
不行的话,
能不能让开,
让我听一下?
蔡夫人和米小姐还怀着孕呢,
也不怕挤坏了,
还是让我听一下吧,
我耳朵听力比较好。”
“嘘!别吵!”米爸爸眼睛一瞪,“我女儿是瞎子,
听力最灵敏,
你都吵的她听不见了。”
“……”总统吓得一噎,
果然是当人民教师的,
就是威严。
不过,
什么时候,
女儿是瞎子,
也成了炫耀的资本?
米爸爸吼完总统后,
自己却忍不住,
满脸讨好地看着米粒道:“乖女儿,
怎么样啊?
你到底听见没有啊?”
“听见了!”
“哗啦!”人群一下子围上来,
就连最外围那些,
始终不敢靠近的市警局的警员们,
也都围了上来,“嫂子,
怎么样?
你听见什么了?
我们厉局怎么样了?”
“我……”米粒转动着漆黑清澈的大眼睛,
仿佛能看见,
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厉粑粑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咽了口唾沫,
他才艰难地开口:“小米米,
你……你就照实说吧,
我和你妈……呜呜……我们挺得住!”
“我去!”苏秦实在受不了了,“我说老爷子,
您能不能别哭啊?
您把太太也弄哭了。
大嫂都还没说六爷怎么样呢,
你干吗吓我们?
我踏马……我踏马……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最后一句说出口,
苏秦自己也开始抹眼泪,
他这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