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汗也觉得额鲁似乎学会了五六分本事,这家伙最招人疼的地方就是肯读书学本事,而且也爱动脑子琢磨,这次打大凌河的办法,比如挖壕沟围困、用大炮轰城就是本汗与他一起想出来的,他今天能成点事也是与本汗的教诲分不开的,你们以后也要用功读书,不识字、不懂道理,出去了也会抓瞎。”天聪汗语重心长地教导贝勒们,这是他的一贯做法,劝年轻贝勒和勋贵读书就拿李榆做榜样,而且经常说他的《皇太极兵法》只有额鲁一个人得到真传,其他人都不好好学,所以打仗才昏头昏脑。
李榆目前在大金国的形象很奇怪,明明他已经和察哈尔、明国勾搭到一块了,但在大家眼里他不过是出去单过的同族兄弟,两边打仗与以前同族之间的械斗差不多,今天翻脸打一架过几天又和好了,双方算不上敌人,否则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冒险救豪格,还有把被俘的诸申好吃好喝放回来的事——那帮人好像都发了笔财,说不定从额鲁那边还得了好处。范永斗跑到金国做生意,许多人向他打听丰州那边的事,这家伙嘴上根本不把门,只要有生意可做,他就说个没完,八旗的人听了都说额鲁才是真正的诸申,丰州那一套与诸申在山里时差不多——一样无法无天、遇事公议、同耕同食,反而是大金国在汉化,规矩越来越多,汉人都快骑到老诸申的脖子上了。大家甚至觉得如果额鲁如果能回来,一定会劝阻大汗不再信那些汉人的鬼话,并且支持他们维护老诸申的传统。当然也有坚决敌视李榆的,比如阿济格、多尔衮两兄弟,经常说李榆的坏话,不过连他们的弟弟多铎也不喜欢听。
“大汗,额鲁是只养不熟的饿狼,绝不能放过他,让我去西拉木伦河宰了他。”大麻子阿济格又喊打喊杀了,一边的小白脸多尔衮似乎也跃跃欲试。
“额鲁太机灵,去的人少了打不过他,去的人多了肯定找不到他,察哈尔汗更是一跑就没影,还是先把大凌河拿下来再说,”天聪汗对这两兄弟摇摇头,转脸对贝勒们说道,“这时候绝不能松劲,那些吃人肉的家伙最歹毒,明明自己怕死,还要连累这么多人死,,而且明国人一向不守承诺,一定要防着他们。”
十月二十八日,镶红旗旗主岳托代表大汗来到大凌河城下,以抱见礼欢迎祖大寿出城投降,岳托诚恳地对祖大寿说,在战场上我们以命相搏,生死各有天命,打完仗还可以继续做兄弟——这是萨哈廉告诉他的李榆曾经说过的话,祖大寿似乎很受感动,发誓赌咒效忠大金。
祖大寿终于跨出了这一步,此前副总兵何可纲坚决反对投降,他连十多年的交情也不讲了,下令把何可纲推出斩首,而大凌河三万余军民为保他这条命,只活下来一万一千士兵。三天之后,发誓效忠大金的祖大寿又向天聪汗献计谋取锦州城,走到半路上却趁着大雾溜之大吉,躲进锦州城再也不出来了——祖大寿保住了命又想保财,他的百万家产、娇妻美妾都留在宁远,实在不愿意落个叛逆的罪名让人抄了家,至于还在金军手中的兄弟子侄和亲信部下,那他可就顾不上了。
天聪汗对此不屑一顾,祖大寿不过是条癞皮狗,如果不是祖家在辽西势力巨大,他根本不会正眼瞧这个家伙,跑了就跑了吧,以后再抓回来不就行啦,天聪汗反而安慰惊慌失措的“祖家将”和“祖家军”,只要效忠大金国,以后绝不会亏待了他们,天聪汗随后下令全体降军剃发,大凌河大小城堡一律拆除。
现在该对付察哈尔汗和李榆这俩个人了,稍作休整之后,天聪汗亲自率领二千精锐骑兵赶赴蒙古草原,其他八旗军及蒙古各部青壮随后跟进,这时已经接近十一月中旬。
金国精骑到达乌兰哈达时,李榆已经离开好几天了——丰州军作战期限是两个月,进入十一月以后,李榆决定迅速撤军,他给察哈尔汗送去急报,丰州军要撤了,你要想继续抢就自个留下吧。
撤军时唯一的麻烦就是二妞,两人抱头哭了一晚上后,二妞最后还是决定留下——阿巴泰两口子现在够可怜了,还有兄弟博洛他们,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一家人啊。比较郁闷的是色尔古伦,格格又回来了,还继续当他的福晋,这顶绿帽子戴定了,不过他很快想通了,他又不是读死书的汉人,在乎这个干什么,而且他打定主意要脚踩两条船,二妞既是金国的格格又是丰州大统领的那个,身边有这么条人脉也不错。
以色尔古伦为首的一帮蒙古贵人见到天聪汗,就把自己大吹了一顿,说他们拼死抵抗终于打退了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捍卫了大金的疆土,不过他们也承认对方抢走了大量的牛羊牲口,所以无法再向大汗提供给养,而且还希望金国能支援一些财物,好让他们顺利熬过这个冬天——其实他们把牲口都藏起来了,顺便还想从大金国那里再讹点钱财。
天聪汗把这帮贵人勉励了一番,答应给些钱粮作为他们守土有功的奖赏,随后又去追察哈尔汗,但察哈尔汗太精明了,这家伙在跑路这一点上有天赋,接到李榆的信后就掐着时间算,最后大抢一把不算,还把阿鲁科尔沁的塞棱阿巴亥部也裹挟走了,天聪汗追来时他正好过了兴安岭,天聪汗也只能望而兴叹。
大凌河之战最后一点余波散去,明国成了大输家,辽西的精锐和机动兵力全部赔个精光,从此辽西彻底陷入被动,辽西官场也随之震动,蓟辽督师孙承宗在一片弹劾声中下台回家,宋伟、吴襄被革职议罪,祖大寿尽管被邱禾嘉以其死罪弹劾,但祖大寿是辽西地头蛇,朝廷不敢动他,反以其守城有功继续留任锦州,不久之后他又把妹夫吴襄捞出来继续当团练总兵。
辽东巡抚邱禾嘉回京后得到皇帝的赞赏,并准备提拨重用,可惜邱禾嘉身心交瘁不久后去世,而皇帝对朝臣也越来越失望了,在文华殿廷议时,谈到朝臣反对他以内臣监视军国诸务,愁苦地说道:“诸臣若实心任事,朕何须此辈!”
而大金国凭借此战获胜,获得了对明国的战争主动权,一万多精锐关宁军的投降也大大扩充了金国的兵源,为日后建立汉八旗打下了基础,另外火器的成功使用让乌真超哈军大放异彩,从此金军有了攻破城堡防御的有效手段,这对明国简直就是个噩耗,美中不足的是归附的蒙古各部吃了大亏,对金国的信心开始动摇。
察哈尔汗、李榆则是捞了点小便宜,两人都动手抢了一批财物、牲畜,同时察哈尔汗还顺带裹挟了一些人口,而李榆也省了两个月的军饷。俩人前后脚跑回了多伦诺尔,妹夫见到大舅子立即以击掌相击,庆祝此次趁火打劫圆满成功,相约以后有机会还要再干一把,随后大摆酒宴犒赏出征将士。
庆功酒宴上,察哈尔汗赞赏李榆济农神勇无比,实乃草原第一悍将,李榆则盛赞察哈尔汗圣明睿智,堪称蒙古百年难遇的英主,俩人互相吹捧完了,下令给大家分赃,不,应该是赏赐,从小兵到高官人人有份,全军将士欢声雷动、欣喜若狂。当天夜里突然天降大雪,这场雪一下就不停了,把多伦诺尔变成白茫茫一片。李榆、察哈尔汗望着飞舞的大雪心惊胆战,这场大雪来得太猛,考虑到后面还有个闰月,这个冬天肯定难熬了,俩人再也无心停留,雪小下来马上就各自带着人马往家跑。
闰十一月上,李榆冒着风雪赶回蛮汉山——路实在太难走,有些地方雪深数尺,途中还遇到大风雪被迫停下来几次,急行军三五天的路用了十多天才走完。此时,大统领府还在忙作一团——这是场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风雪,丰州大部分地区出现了雪灾,副统领刘兴祚立即下达紧急******,号召全丰州军民立即投入抗灾之中,目前灾情已得到控制,大统领府正在讨论下一步的对策。
李榆进了大统领府,官员们立即汇拢过来向他报告:这场风雪来得太猛,尽管各卫所动员迅速,营兵也全力以赴救灾,但损失依然不小,受灾百姓数以万计,尤其是新迁入的关内人,他们还没学会应付塞外风雪,房屋毁损严重,沦为无衣、无食、无处可住者不在少数,必须马上着手赈灾,否则这个冬天要死不少人,但安置移民几乎耗尽了丰州的财力、物力,导致过冬的钱粮储备严重不足,而且今年还有个闰月,冬天比往年长一个月,熬到开春尚且困难,哪还有余力赈灾啊,丰州又一次面临困境!
“张世安在山东买的粮食运到了没有?”李榆搓着脸问道。
“哪有粮运来,山西又乱了,山东也要大乱!”刘兴祚对李榆摇摇头讲述起来,延绥流贼复叛,罗汝才等悍匪再入山西,大小贼寇群响应,山西再次打成一片,而原东江总兵毛文龙旧将孔友德、李九成等人又在沧州吴桥发动兵变,随后杀回山东,并将前去弹压的总兵黄龙割去耳鼻驱出军中,叛军已经连陷山东数城,山东继陕西、山西之后再出乱局。
“辽西才吃了大败仗,山西、山东又乱起来,看来明国比我还不如。”李榆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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