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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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吧嗒。
停下摘折金紫梅的手,披香抬头,一丝潮湿的土腥味透过被风鼓起的侧帘钻来,伴随着滴打在车壁上的粒粒细响——很快变为细密哗然的水声。原是下雨了,北方冬季罕有的豪雨,在她离开京城后不期而至。
朔风刺冷,靠在一旁打盹的楼夙缩了缩脖子,她连忙探手将车帘压严实,见楼夙并未醒来,她轻轻吁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折腾手上的花枝。
自路枉天将她俩送上马车,这一路她就顾着挑选适合入香的金紫梅了。这是何等奇特、又何等孤傲的花朵……半步也离不得京城,无论奉上如何肥沃的异地土壤,则宁可粉身碎骨,也不屑一顾。然而若在京畿之内,它却不需太多打理,就可自成一株。
指下花瓣质如丝缎,细腻且坚韧,披香并未如从前料理花朵那样将花瓣与花蕊分开放置,而是一起收集起来。待到下一个落脚处,她会起瓮将挑出的花朵先行蒸馏,这样,即使梅花半途凋谢,它的香味与汁液也都早已留在蒸馏出的花露中,善加储存后,便可留待随时取用。
不一会,身旁用来盛花的两只篮子装满了,披香歪了歪脑袋,只觉后颈酸痛难当,大约是勾着脖子太久。低头一看,三只空篮子还挤挤挨挨地摆在她脚边。想到还得从那一板车金紫梅里挑出足够的花入香,披香叹了口气,仰头轻轻靠上腰后软垫。
打盹中的楼夙发出一记轻微的鼻音,随即抱起胳膊,将双手藏进袖笼子里。披香笑了笑,探出手来,将他滑下双肩的毛氅拉回去,再小心替他掖紧了些……突然,眼前一片白蒙蒙看不清的雾气骤然腾起,她指尖一顿,扬眸正见素痕浮在她身边,女鬼素净苍白的脸庞上,写满她看不懂的神情。
“素痕?……”她慢慢从毛氅上缩回手来,“怎么了?”
自从第一次摘下囚凤石镯子后,她便极少现身,若非遭遇非常境况,只怕她也不会特意来到她的面前——尤其是冒着被楼夙察觉动静的危险。
然而素痕没有说话,只是静悄悄地漂浮在她面前。默然半晌,披香弯起嘴角:不必为难,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素痕点点头,张了张嘴,眼底却现出极痛苦的目光。披香讶异,忽然才发觉她四肢的颜色竟已开始变得透明,仿佛在阳光照射下即将无声消散的朝露。忍耐了许久,素痕筋疲力尽地合上眼——骤然间,数不清的妖鬼魂灵如泉水般从她体内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