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落在恶灵山山口边缘,正要抱着郁子溪下去,那颗原本咬着郁子溪肩膀的头颅突然松了嘴,并在一瞬间咬到了楚寒肩上.
利齿穿透皮肉,楚寒吃痛惨叫:“啊——”
这一咬,直接刺透了楚寒的肩膀,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牙齿的长度,就算发生了尸变,牙齿也不可能会这么长!
鲜红的血液伴着黑气,从那只黑头颅裂开的嘴里流了出来,眨眼功夫,楚寒整个左肩全部被血浸湿了。
楚寒当机立断,一手把郁子溪搂在怀里,另一手直接拽住那颗黑头颅,生生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扔进了尚未闭合的恶灵山山口中。
皮肉撕裂的疼痛直掀楚寒头顶,脚趾都因为这难以忍受的疼痛而蜷了起来。
恶灵山太高,并非所有人都有郁子溪那么敏锐的眼力,再加上夜幕降临,虽有月光但也只是聊胜于无,故而山下的众人除了听见楚寒那声惨叫之外,并没看清山顶所发生的任何事。
姜绝心觉不妙,冲山上喊:“楚寒,快下来!”
洛长歌宋景云杨凌他们也跟着喊楚寒下来。
楚寒却一动没动。
他不是没听见,而是……根本动不了!
楚寒僵硬的抱着怀里的郁子溪,艰难道:“子溪,你还好吗?”
郁子溪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恶狠狠地盯着楚寒受伤的左肩,双眼血红,声音嘶哑:“我没事,可是师尊你……”
那伤口实在太深,而且正在以很快的速度侵蚀周遭完好的体肤,楚寒意识有点模糊,他闭了闭眼:“师尊没事,这就带你下去。”
楚寒奋力想迈出脚,但多番尝试后,额头的虚汗都顺着脸颊流下来了,他也依旧没能往前跨出一步。
这是怎么了?
他正疑惑着,恶灵山山口突然停止了闭合,并且开始迅速扩张。里面的怨灵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再次沸腾,且比刚开山时更加激烈,一双双血红的手从山口伸了出来,越伸越长,越伸越长,好像永无止尽一样!
那些手高举乱舞了一通后,突然伸向了郁子溪的脚,目的非常明确,他们想拉郁子溪下去。
楚寒自是不准他们这么做,调动浑身灵力,想要冲破自己身上这道莫名的禁制,就在灵力爆出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动了。
但行为却跟他的意识完全相反。
他在能动的一刹那,并没带着郁子溪跃下恶灵山,而是……松开了紧紧抱着郁子溪的手。
他松手的一刹,那些恶灵乱舞的手臂瞬间就扯住了郁子溪的脚,激动的尖叫了一阵后,开始疯狂把他往下拉。
楚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郁子溪的双腿没入恶灵山那翻滚的热流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灼烧的疼痛而面目狰狞,眼睁睁地看着他满眼血丝的看着自己,从惊讶变成恨,变成不甘,再变成怨毒——
楚寒愣了。
他最不想看见、最不敢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养了这么久的小变态被拖入恶灵山。
郁子溪的头顶没入的那一刻,楚寒的身体掌控权瞬间回归,他扑通跪在了恶灵山山口,疯狂喊着郁子溪的名字,脑中走马灯似的,全是郁子溪笑嘻嘻叫他师尊的样子,羞涩偷看他的样子,还有两手捧脸,一边听他说话,眼睛一边放着光的样子。
眼见恶灵山山口越缩越小,楚寒竟然直接把手伸了进去,想要阻止封山。
那些恶灵仰望了他一阵,竟真的冲他伸出手来,疯狂尖笑着要来拉他。
说实话,这一刻,楚寒觉得真被拉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就在恶灵抓住他的手时,他忽然又反悔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不想就这么死,就算他知道郁子溪从恶灵山出来时会恨他,但还是忍不住想再见见他。
楚寒另一只手打出一记符咒,烧穿了那只抓着他的恶灵,刚要起身,就被人拎着后脖领给提起来了。
先是听见楚寒惨叫,紧接着又听见郁子溪惨叫,姜绝站不住了,直接御剑而上,但来到恶灵山山顶时,只看见了楚寒一个人,他手还被一只恶灵抓着。
两人落地之后,姜绝直接把楚寒扔到了地上,又急又怒:“楚寒你疯了!迟迟不下来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想跳进那山里,你就那么想死?!”
楚寒没说话。
洛长歌看见楚寒左肩那骇人的伤口,惊道:“阿楚你受伤了!”
楚寒依旧没说话。
宋景云有点儿担忧的问:“师尊,郁、郁师弟呢?”
楚寒宛若死水的眼睛忽然动了动,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方才抱着郁子溪的右手,看了好一会儿,眼睛忽然湿了。
众人讶然,那可是气若冰雪心似寒潭,就算目睹同道惨死还能维持十二分冷静的天下第一符修,就这么哭了,还哭的这么落魄。
洛长歌拍拍宋景云的肩:“别打扰他,让他静一静吧。”
楚寒下来了,郁子溪却没有下来,结果可想而知。众人也不再扰他,纷纷退开。
楚寒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旷野上,呆了半晌,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方才他身体忽然不受控制,难道是因为规则?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楚寒否决了,因为他心口并没有疼,不可能是规则。
可不是规则,那又是什么?
楚寒抬头,茫然地望了望天,心好疼啊,刀割一样,比被规则惩戒的时候还要疼,还要难受。
人伤心的时候,时间都会过的很快,尤其是伤心到发呆的时候,楚寒再回过神,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天光破云,照在沉寂的恶灵山上,照在茫茫旷野上,照在楚寒那张苍白到生无可恋的脸上。
古陵这边事情已了,除了宋景云和杨凌,三峰其余弟子已乘夜回了云川。
楚寒直挺挺躺到地上,一手搭在额头,一手搭在小腹,静静望着天,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东西没了。
宋景云实在看不下去,小心翼翼走到楚寒身边,试图安慰道:“师尊,我知道郁师弟走了,您心里难受,但您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您肩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再不及时医治,会出问题的,我想郁师弟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看见师尊这样。”
“他没死。”楚寒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也不看看恶灵山里的东西,活人进去怎么可能不死?宋景云觉得他们家师尊应该还没缓过劲儿,摇了摇头,递出一样东西:“这是郁师弟生前留下的,师尊拿着当念想吧。”
“我说了,他没死。”楚寒强调完,慢吞吞坐起,目光复杂地盯着宋景云手里攥的东西。
那是条编到一半的红色剑穗。
楚寒声音沙哑:“这是……子溪编的?”
宋景云挠挠头:“是啊,就昨晚,被那道黑影叼走之前编的。”
楚寒瞳孔一缩,这条剑穗上的编花很独特,也很眼熟,好像……跟九年前那个小男童送他的那条一模一样。
“给我看看。”楚寒跟宋景云要过那条半成品,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条原本挂在竹剑上,却因千水镇一行而不得不解下藏起来的完整品,两相对比之后,他忽然有了个令他自己震惊的猜测——当年那个小男童难道是……郁子溪?
不会这么巧吧……
楚寒突然自嘲一笑,只是编花一样而已,一看就是巧合,他竟然还真的期待起来了。
便在此时,宋景云忽然道:“师尊您那条剑穗怎么跟这条这么像?”若不是楚寒刻意拿出来比,他还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