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梢头吐出新嫩的绿，树脚茸茸的绿茵里长着些黄黄白白的野花，风一来便招展着摇曳出丝丝清芬。</p>
笑歌望一眼那碧蓝的天，1ou出舒心的笑。把事情全堆在一起，再一件一件解决，习惯不良。但压力大过寻常，每多一分轻松，感觉也好过寻常。</p>
沿着青石板路往里，正对着大门的四间房就是办公处。两侧的厢房门窗紧闭，不晓得是做了何种用途。</p>
直至她踏进那处散着浓.烈阴腐臭气的通道时，才忍不住感慨：“人不可貌相，房子也一样……”</p>
领路的老太监忙燃起熏香，送.上苏合香油与香囊，过于白净的脸上还飞微红：“不知皇上要亲临此地，没有提前打理好，奴才真是该死……这儿的气味不大好，恐对龙体无益。皇上何不移驾正厅，让奴才把人犯提过去再审。”</p>
笑歌刻意忽略那老太监面上流1ou出的一丝忿然，.摆手道：“来都来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莫礼清，你跟他一起过去，泡壶香茶等我出来饮。因，你在外头看着吧，这味儿你受不了的。”</p>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柯戈博早是随着笑歌进去了，明显是手牵手。他登时急了眼，追过去刚要骂他不讲义气，笑歌却似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反手给了他一下，“老实，我们不是来玩的。”</p>
斜对面的墙上抠了几个孔权做天窗，透进来的光里尘埃飞舞，昏暗中隐约见着个白色的人形被牢牢固定在墙上，想来是老太监们怕这“谋刺者”自尽，绞尽脑汁不叫这位昔日的六品尚仪寻死。</p>
老太监们居然拿整匹的白绫把常春裹成个蚕蛹，脖颈、腰肢和膝盖处都用嵌在石墙里的镣铐铐住。布条勒住嘴，硬生生把上下牙关分开，涎水顺着唇角流下，胸前洇湿一片。</p>
常春的意识似乎很清醒，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便用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p>
常春摔落地面的同时，“蛹壳”一分为二，像床被子样覆在她身上。</p>
她许是没想到有拖开束缚的一日，挣扎着坐起来就去扯嘴上的布条。白绫“被子”落下，1ou出身脏得已辨不出颜色的亵衣，披头散，疲态尽显，好生狼狈。</p>
常春的动作停滞了一秒，扶着墙勉强站起来，瞅着一处就开始咬下唇。</p>
这是大实话。人嘛，到底是疼惜自己的。就算大脑下命令，身体也很诚实，多少会迟疑一下。紫连肃在坤明殿上一撞成功，那是因为他神志不清不会害怕。可需要咬嘴唇下决心的，十有**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p>
宁死都不会出卖那个人。</p>
从到大，没人对她那么好过。家里宫里都一样，除了规矩还是规矩。因为相貌不如人，才要事事都比别人做得更好。</p>
耳鬓厮磨，温柔低语。那样坦然地告诉她一切，包括连他的妻也不知晓的身世过往。那样深情专注地凝视她的眼，承诺带她回源流，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单为着这份心意，她死而无憾。</p>
常春如同遭受了奇耻大辱，往日的镇定淡然不知去了哪里，霎时便扭曲了面容：“你什么！？”</p>
轻抚着右肩上的那一片牡丹花瓣，她微弯了嘴角，“到底，1ou水情缘毕竟当不得真。不过他对嘉姨这般专一，倒是叫我大吃一惊呢，竟然到现在还没放弃四处找寻……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长居宫中，消息闭塞，不知道这些事也不足为奇。”</p>
笑歌也不多，转身就走：“走吧，回你的住处收拾完东西，自会有人送你出宫……对了，你在宫里那么久，也存了些银两了吧？离了阳鹤寻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你这人倒也不坏，就是面冷心软容易上当，以后自己心些吧。”</p>
常春望着笑歌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怔怔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就像是蓄足了劲儿要接下避不了的一拳，那拳头却忽然变作只温柔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令人不知所措。</p>
听着脚步声真的走远了，她心底陡地一震，不知哪来的力气，飞也似地追出去，一把拽住笑歌的袖子。想什么又不知该什么，半晌才低道：“你真的要放我走？”</p>
弱质女流而已，柯戈博和离弦都不屑出手。方便她们话，故意走开去。笑歌转身来淡淡一笑：“常尚仪是否还记得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若非恶疮，不疼不痒，也就随它去。我欲除之而后快的那一个……不是你。”</p>
不疼不痒？常春的瞳孔急剧收缩，面上现出些狰狞之色，低低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怎知我不是？”</p>
她容貌不出众，但从没人敢她没用。被个女孩这般看轻，她吞不下这口气！</p>
“你是么？至多懂些宫规礼仪，帮人做些递信之类的杂事，把你当对手，似乎可笑了。”</p>
笑歌慢慢把袖子从常春手里抽出来，轻蔑的语气足以令最理智的人也被激怒，“你不要不服气，我确实对你提不起兴趣。放心，我放你走并不会让人跟踪你。别你找不到他，就是找得到，我也不信他真会把你留在身边……”</p>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轻拍额头一下，笑道：“哦，差忘了提醒你。不久前有颗弃子跑去求他收留，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尸体就出现在城西一所废宅的井里。你毕竟教过我很多有用的东西，我不想你今天从这儿走出去，没几天就让我听到阳鹤城里现无名女尸的消息……自己多保重，常尚仪。”</p>
言毕翩然携了柯戈博与离弦离去，仿佛多看常春一眼都会亵渎了她的眼睛。</p>
常春气得浑身抖，偏是无计可施。心绪混乱，忍不住冲着她的背影低吼：“不会的！他绝不是那种人！”</p>
笑歌却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声鄙夷的轻笑，“何必出来？你相信就好。”</p>
……</p>
“真的不用跟着她？”</p>
回芜菁殿的路上，离弦忽然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散去实体，没人会觉的，或者用水镜……”莫礼清奉命送常春出宫，柯戈博带了紫因回去休息，他不抓住这时机亮亮本事怎么行？</p>
笑歌停下脚步，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你应允过我什么了？”</p>
他摸摸鼻子，仍有不甘，“可是、可是这也不算滥用……”</p>
“那也不行。答应过的就一定得做到，不然承诺拿来做什么，哄人玩？”</p>
离弦撇撇嘴，不再言语，但分明还是不服气。</p>
笑歌轻轻抖了下袖子，伸手摸摸他的头，“在人界生活就得遵守人界的规则。你动辄就用妖力，不止会少了很多乐趣，而且对你对我都不好——万一引来天劫，我们俩不是谁也逃不掉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