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走到王怜花面前,将包袱放在床上, 打了开来, 王怜花侧头一看, 只见包袱中叠着一件藕色云紬妆花衫,一条翠蓝十样锦百花裙,极为富丽。他微一愣神,贾珂又拿来一只极大的木盒,揭开盒盖,里面放着珠、钿、簪、梳、钗等各样首饰, 流光溢彩, 华贵非常。
王怜花正美滋滋地在心里琢磨贾珂究竟遇见了什么样的难事, 竟然非要自己出马不可,这时看见眼前这些女子的装束首饰,哪还不明白贾珂求他办的究竟是什么事。
这一眼正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霎时之间, 他满心的欢喜和得意,全都随着这盆冷水烟消云散,心中蓦地里蹿出一股邪火,他将那条翠蓝十样锦百花裙提了起来, 笑吟吟地道:“原来你是求我把你扮成女人?眼光不错,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贾珂见王怜花脸现笑容,神色也甚是轻快,不见半点恼意,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不免有些内疚 ,又大感懊悔,要是他早知道王怜花听到自己请他帮忙以后会这般高兴,自己哪会用这事来吊他的胃口?
贾珂微微一笑,道:“是么?那我一会儿就穿上给你看,怎么样?”
王怜花听到这话,不由疑心贾珂这些装束首饰不是给自己买的,是给贾珂自己买的,那他这时候将几样东西拿出来,当然不是要骗自己穿上,他求自己帮忙,当然也不是求自己扮成女人,心中不由欢喜起来,笑道:“何必等一会儿,你现在换上就是,我倒真想瞧瞧你扮成女人是怎生一副模样。”
贾珂笑道:“那有什么急的,你想看我扮成女人,哪天都能看,倒不必忙于一时,咱们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做。”
王怜花一听这话,又疑心贾珂所谓“更重要的事”,就是要哄他穿上裙子,哼了一声,道:“什么事这样重要?”
贾珂嘻嘻一笑,道:“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哄你开心了。”伸手将包袱盒子推开,跳到床上,将王怜花搂在怀里,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从外到里,从里到外,都亲了个遍。
过了良久,王怜花懒洋洋地道:“我要看你穿裙子。”
贾珂噗
嗤一笑,道:“好,咱们先洗澡,再穿裙子。”便叫人送来热水,又将踢到脚下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他二人身上。
被子下面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王怜花窝在贾珂的怀里,身上软绵绵的再没有一丝力气,心中却格外的平和宁静,几乎便要睡过去,忽觉贾珂伸手指在他身上划来划去,他微微一怔,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贾珂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说道:“在作画啊。”
王怜花好笑道:“谁用这种东西画画?”
贾珂笑嘻嘻地道:“那可不好说,毕竟即使有人和我一样用这种东西画画,也不会四处嚷嚷,让外人知道。这种画啊,无论画的再好,也只能在家里自己欣赏,你说是不是?”
王怜花噗嗤一笑,松开抱着贾珂的左手,笑道:“那我也来画上几笔,看看咱们两个谁画的好。”
贾珂握住他的左手,背到他的身后,笑道:“这里颜料多,用这里的。”
王怜花登时一阵害臊,甩脱贾珂的手,重新抱住他,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贾珂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说道:“果然好心没好报,我怕你颜料不够用,好心告诉你哪里颜料多,你怎的不仅不向我道谢,反倒咬我一口?”
王怜花笑嘻嘻地道:“我只是想要弄点红色的颜料,不然只有一种颜色,画起画来岂不单调?”
贾珂笑道:“好啊,那你就用这种红色的颜料了,刚刚那些可就归我了,我先将这些颜料挤出来。”
王怜花忍不住将贾珂抱得更紧,眯着眼,低声道:“怎么不一会儿弄?”
贾珂笑道:“那有什么区别?反正该脏的不已经脏了?”
王怜花去吻贾珂,又道:“刚刚那两件衣服,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贾珂诚实道:“你不在的时候。”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这两年来,你究竟背着我买过多少件这样的衣服?”
贾珂笑道:“也不多,就十几件。你长得这么快,从前买的那些都不能穿了,须得拿去改一改,这两件衣服是我刚买来的,你穿上一定很合身,很好看。”
王怜花哈哈一笑,声音中听不出半分欢喜,贾珂却半点也不
担心,王怜花就软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紧紧相拥,当真没有留下半点空隙,王怜花又哪里能真生他的气。
只听王怜花气忿忿地道:“我就知道这两件衣服是你买给我的,你还说你要穿给我看!你还说你绝不会骗我呢!哈,以后我再相信你的话,我的姓就倒着写!”
贾珂心想:“‘王’倒着写不还是‘王’吗?”登时明白王怜花这是再给他自己找台阶下,轻轻一笑,说道:“真是冤枉,我只说过你若是想看我穿那条裙子,那我就穿给你看,何时说过这两件衣服是买给我自己的?”
王怜花哼了一声,又道:“那你总说过你不会拿这种事骗我?我问你,这两件衣服和秦南琴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贾珂笑吟吟的道:“关系可大着呢!一会儿我给你换上衣服,梳好头发,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王怜花双眼一翻,道:“想得美!我才不做呢!”
贾珂笑道:“‘你要我做什么?你放心,无论你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不会推辞的。’这话是不是刚刚你跟我说的?”他学王怜花的声音学得当真惟妙惟肖,即使是王怜花自己,听到这声音,都不禁觉得说这句话的人不是贾珂,而是自己。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是我说的,那又怎样?公子爷后悔了不行?”
贾珂细细亲吻他的脸颊,柔声道:“怜花,你就答应我嘛。也不用你自己做,衣服我给你穿,头发我给你梳,妆容我给你画,你只需要坐在那里,甚至躺在那里就行,好不好?”
王怜花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任凭贾珂怎么逗他,亲他,玩他,他都一声不吭,好几次差点叫出声来,声音到嘴边,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眼看贾珂越来越过分,他几乎忍耐不了,索性打起呼来。
贾珂叹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赖皮,明明一件小事也不肯帮忙,看来我只好去找秦南琴了。”
王怜花睁开眼来,问道:“你去找秦南琴做什么?”
贾珂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她穿衣服,梳头发,再画个妆了。既然你赖皮在先,那我毁个约定又算得了什么?走了,走了,见不到天香国色的王姑娘,看看楚楚动人
的秦姑娘也算安慰了。”说着放开王怜花,要去掀开被子。
王怜花眼见贾珂要走,忽然抓住贾珂,然后重新“咬”住了他。
贾珂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王怜花得意笑道:“现在你还走得了吗?”
贾珂不动神色地笑道:“那有什么走不了的?我这人向来公私分明,怎会因为私事耽误公事。当然了,我是不想走的,谁叫王公子出尔反尔,不肯帮忙,那我只好去找肯帮忙的人了。”
王怜花恨得牙痒痒,笑道:“好啊,你只管去,我向你保证,你还没踏进她房里半步,我先将她杀了。”
贾珂笑道:“杀了就杀了,只要她的脸没有毁掉,那就不耽误我给她穿衣服,梳头发,还有画妆啊。只不过王公子现在还能下床吗?可不要你前脚刚决定去杀她,后脚就摔倒在地上了,那可怪让人心疼的。”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现在下……”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他若是向贾珂承认自己下不来床,那可将大大折损他男子汉的威严。于是他向贾珂瞪了一眼,傲然道:“谁说我下不来床的?就你这点本事,根本不够我放在眼里的。”说完这话,他脸色微微一变,正想跳开,却被贾珂抓住。
贾珂笑得很温柔,说道:“原来我竟然没有喂饱王公子,真是该死。”
王怜花乖乖地笑道:“喂饱了,喂饱了。”
贾珂笑道:“怎会喂饱了?王公子刚刚不是说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够你放在眼里的吗?”
王怜花干笑一声,说道:“怎么会呢,你的本事,我真的满意的不得了。”
贾珂笑道:“当真?王公子说话总是真假混说,让人难以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这样说,我可真有点不放心,唯恐你只是说假话安慰我,还是得自己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王怜花强作微笑,说道:“你要怎么检查?”
贾珂微笑道:“我要怎么检查,难道王公子感觉不到?看来我还得加倍努力才是。”说着吻住王怜花。
王怜花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去找秦南琴了。”但是很快,他就连这个念头都不记得了,贾珂整个人都仿佛汹涌的海水一般,将他彻底吞
没了。
又过了良久,贾珂放开王怜花。
王怜花躺在床上,仍然不自觉的轻轻战栗着,见贾珂坐起身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去,便想要拉住贾珂。
但是他浑身上下,没剩下一丝力气,这时拼尽全力,也只有手指动了一动,勉强勾住了贾珂的手指。他见贾珂低下头来,凝视着他,过了半晌,才微抬嘴角,浅浅一笑,说道:“做什么去?”声音轻飘飘的,竟不似尘世中的声音。
贾珂本来想说:“去找秦南琴去。”这时听到他声音,便知道他是累的狠了,心中不免有点惭愧,又有点羞涩,伸臂将他整个人抱在怀中,柔声道:“哪里都不去。”
王怜花却低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要去找秦南琴呢。”
贾珂笑道:“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是看你被我折腾的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我怎么舍得再逗你。”
王怜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道:“胡说八道!”虽然说是大声,其实这句话的声音还不如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大,他很想立刻从贾珂怀中跳起来,以示他才不是被贾珂折腾的半点力气也没有了,他明明活蹦乱跳,精神得很,但是最后只能用力的眨了几下眼。
贾珂笑眯眯地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再来一次?”
王怜花神色一僵,很快笑道:“你不是想看我穿裙子吗?”
贾珂乐得心花怒放,笑吟吟地道:“王公子愿意穿给我看了?”
王怜花脸上一红,故作镇定地说道:“可不是我喜欢穿裙子啊,只是我已经答应要帮你的忙了,总不好食言,才勉强答应穿一下给你看看。”
贾珂笑道:“是,是,我的王公子才不喜欢穿裙子呢。”说着将他二人的头发挽在头顶,走下床去,跳进浴桶里好好洗个澡,浑身上下擦洗干净后,又将王怜花抱回床上。
王怜花倚在床上,见贾珂抬起他的手,直接将那件藕色云紬妆花衫套在他的身上,忍不住问道:“不穿里衣吗?”
贾珂向他一笑,道:“怎么,王公子要穿肚兜吗?”贾珂说完这话,随意想象,只觉这一幕实在活色生香,妩媚万状,忍不住神色荡漾。
王怜花微微笑道:“你莫忘了,我答应扮成女人,是因
为你说这样能搞清楚秦南琴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哄你开心,你若是喜欢肚兜,哼,那自己穿去!”
贾珂噗嗤一笑,将这藕色云紬妆花衫穿好,然后走到王怜花身后,解开他的头发,从木盒中拿出一支镶绿宝石的流云金簪,用梳子将王怜花的头发梳成垂鬟分肖髻,正面一只点翠嵌绿宝石赤金五凤纹钿尾,斜插一支镶嵌绿宝石的流云金簪,做完这些,贾珂欣赏一番,不禁有些得意。
王怜花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觉脑袋有些沉重,这时见贾珂一副心满意足,喜不自胜的模样,他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哼了一声,道:“你在我头上堆这么多东西,也是为了搞清楚秦南琴的目的?”
贾珂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这些首饰买了好久了,一直派不上用场,着实有些可惜,好不容易王公子肯放王姑娘出来片刻,我忍不住就用上它们了。名剑自古配英雄,宝石向来配美人,我的王姑娘好不容易和我见一面,我怎能让她行头寒酸了。”
王怜花的目光在贾珂脸上转了一圈,笑道:“想不到你倒很会讨好女孩子,知道她们多喜爱珠宝,可惜你这次可是大错特错了,你的王姑娘半点也不喜欢珠宝。”顿了一顿,轻轻地道:“除了这个以外。”
贾珂一怔,手搭在王怜花的肩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他低着头,凝视着手上戴着的钻石指环,那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贾珂忍不住微微一笑,从后面抱住王怜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亲,柔声道:“那我的王姑娘喜欢什么?”
王怜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还能喜欢什么?当然是喜欢你这个总爱欺负人的大坏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