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大殿,地上那滩美酒仍在,玻璃片却已经收拾干净,放到了桌上。
贾珂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筒,拔下金筒上的塞子,一条金蛇立即从筒中蹿了出来,游到地上那滩美酒之前,低头喝了起来,喝了一半,就不再喝,围着贾珂脚边转圈,胡胡地叫着,同时贾珂袖中也响起胡胡的叫声。
这条金蛇,当然就是金银血蛇中的雄蛇。
适才贾珂见白萍萍说她不稀罕他们叫她姐姐,三人最好此生不再相见,显然是很讨厌他们,可是白萍萍明明这么讨厌他们,却非要和他们喝一杯酒,这实在有违常理。
贾珂想起白飞飞对王怜花的痛恨,疑心白萍萍和白飞飞一样,见不得王怜花比自己过得好,在酒中放了毒药,要置王怜花于死地。于是假装生白萍萍的气,将这两杯酒扔到地上,然后回到车上,取来金银血蛇,让它们来验一验酒中是否有毒。
这金银血蛇以毒物为食,嗅到毒物的气息,就会找过去,把毒物吃进肚里。贾珂将雄蛇放了出来,雄蛇嗅到毒物的气息,游到地上的毒酒之前,把毒酒喝了一半,想到雌蛇还没有喝,于是停下不喝,在贾珂脚边转来转去,就是催促他把雌蛇放出来,让雌蛇也喝几口毒酒。
王怜花看向白萍萍,展颜一笑,说道:“你想杀我?”
白萍萍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随即拼命摇头,仿佛这才听懂了王怜花的意思。
王怜花伸出食指,遥遥解开白萍萍的哑穴,然后走到白萍萍刚刚用来调酒的桌子前面,问道:“白萍萍,你是在哪种酒里下的毒?”
白萍萍脸上又惊愕,又愤怒,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下毒!我为什么要在酒里下毒,因为你是王云梦的儿子吗?可你也是柴玉关的儿子,而我是柴玉关的女儿,咱们俩的身体里,流的是同样的血,我怎么会对你下毒!”
王怜花看向白萍萍,问道:“你没有下毒?你若是没有在酒里下毒,小金又怎会说你下毒了?”
白萍萍一怔,说道:“小金?”
王怜花看向地上那条金蛇,说道:“就是它。这小东西以毒物为食,对毒药的气息最是敏锐,只要是放了毒药的东西,都逃不过它的鼻子。如果你没有在酒里下毒,按理来说,它是不会去喝地上那滩酒的。”
白萍萍皱着眉头,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连这条蛇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何况,何况,就算这条蛇是以毒物为食,但你怎么知道,除了毒物之外,它再也不会吃别的东西了?
说不定它只是闻到了酒香味,就凑过去喝了起来。你若是不信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有了,你把那几坛子酒拿过来,我一坛坛喝给你看。如果我喝完了以后,没有被毒药毒死,你总该相信,我没有在酒里下毒了。”
王怜花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果你喝完这几坛酒,一点事也没有,那你刚刚递给我们的那两杯酒,当然没有毒药。你真的要喝这几坛酒吗?”
白萍萍泫然欲泣,似乎十分委屈,说道:“我当然要喝!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从没想过害你,我总得向你证明我的清白啊!你给我解开绳子,我现在就把这几坛酒喝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真的走到白萍萍面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随随便便地扔到了地上。
白萍萍也不多说,走到桌子前面,提起酒坛,把梨花酒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把酒坛放到一边,又提起绍兴状元红来,将这一坛酒也干了。
白萍萍酒量极佳,这两坛酒又都是两斤装,而且都已经用掉了小半坛酒。喝完这两坛酒,她也没什么醉意,又拿起葡萄酒来,将葡萄酒喝了个干净。
哐当一声响,葡萄酒的坛子被白萍萍扔到地上。
白萍萍拿起那坛关外白酒,忽然听到王怜花问她:“酒好喝吗?”
白萍萍道:“这几坛酒,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只可惜我喝得太急了,又是混在一起喝的,所以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了。”
王怜花道:“你不该这么喝的。”
白萍萍道:“就算我喝得不急,没有混在一起喝,但我心里有事,还是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了。”然后向王怜花一笑,说道:“好在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这一坛酒,我就可以慢慢喝了。”
王怜花道:“我不是说你不该喝得这么急,而是说,你应该喝得再急一点,只可惜……”
白萍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只可惜什么?”
王怜花微笑道:“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不可能喝到这坛关外白酒了,因为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白萍萍的眼睛突然变了颜色,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突然变成了灰色。
哐当一声响,她手中的酒坛落到地上,摔成几块碎片。
咕咚一声响,她倒在了地上,只觉浑身发冷,全身不听使唤。
但是王怜花的声音仍然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中。
“白萍萍,倘若你没有在这四坛酒里下毒,我在酒里下的毒并不致命,你在这里躺上两天,体内毒素就会代谢干净了。
但若你在这四坛酒里下了毒,我的毒药一到酒里,就会和你的毒药发生反应,成为毒性比砒|霜还要厉害十倍的剧毒。你事先服下的解药,能解你自己下的毒,但能解我下的毒吗?再过一盏茶时分,你就可以去见白飞飞了。”
王怜花说到这里,突然间展颜一笑,说道:“当然了,你说你没有在酒里下毒,想来你是死不了的了。那么,祝你做个好梦。”说着作势要走。
白萍萍越听越心惊,想不到王怜花竟会如此狠毒,颤声道:“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救救我!”
王怜花笑道:“你只要在这里睡一觉,两天以后,就能恢复自由了。你何必求我救你?”
白萍萍登时涨红了脸,脸上露出难堪之色,说道:“我……我……在酒里下了毒。是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咱们是骨肉至亲的份上,救救我!往后我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不再理她,见金蛇游了过来,显然是嗅到了白萍萍体内毒药的气息,就过来吸她体内的毒素的,当即伸手抓住了它,一边轻轻抚摸它的身子,一边笑道:“小东西,这可不是你能吃的。走,今天中午,给你们夫妻杀一只蜘蛛加餐,如何?”
贾珂和王怜花这几天一直在研究如何驯蛇,现在也算有点成效,起码他们跟金银血蛇说话,金银血蛇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金蛇胡胡叫着,没有挣脱王怜花的手指,扑向它心中的大餐,而是尾巴一甩,缠在了王怜花的手臂上,看上去十分温顺。
白萍萍见王怜花不管自己,心中一急,便想继续哀求王怜花救救自己,可是她的舌头越来越麻,只说了几个字,就再也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很快连这种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躺在地上,见王怜花和贾珂将金蛇装进筒中,牵着手走出大殿,心中又急又恨,又悔又悲。想要喊他们回来,告诉他们,自己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可是全身肌肉僵硬,便是已经在脑海中喊了一千遍,一万遍,喉咙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合上,王怜花和贾珂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面。
贾珂和王怜花的身影被大门挡在了外面,她活下来的希望也被大门挡在了外面。
白萍萍眼前一片模糊,满脸都被泪水打湿了。在这无边无际的模糊之中,她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母亲不认自己,她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白飞飞叫母亲“妈妈”,有一次她没有忍住,偷偷叫了母亲一声“妈妈”,母亲勃然大怒,命弟子把她带去山上过夜,她险些冻死在山上。
后来母亲给她安排好了身份,要她想办法接近韩伶,为了避免她会在柴玉关面前露出马脚,甚至真的找了一个屠夫强|奸了她。那时候白飞飞在做什么呢?大概在学武功。
她从小就羡慕白飞飞能够学武功,也曾几次去求母亲教她武功,可是母亲从来不肯教她武功,因为母亲觉得柴玉关会提防一个会武功的人,却不会提防一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人,何况她只是来柴玉关身边做丫鬟,不像白飞飞是来做柴玉关的新娘,她根本不需要学什么武功。
白萍萍心想:“白飞飞总是觉得自己过得很惨,从来没有体会过一点爱,她却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羡慕她。本来,我才是白飞飞的啊……”
贾珂走出宫殿,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大门一眼。
王怜花只道贾珂是觉得他毒死了自己的姐姐,太过心狠手辣,说道:“我给过她活下来的机会了,在她倒在地上之前,只要她向我坦诚,她在酒里下毒了,她想要害死咱俩,我都会救她,可惜她一直嘴硬,直到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毒发身死以后,才跟我说了实话。我给过她那么多次活命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有珍惜,但我总算是对得起她。”
贾珂搂住王怜花,抱着他来到宫殿外面,蹭了蹭王怜花的脸颊,说道:“你当然对得起她了。换做是我,根本不会给她活命的机会,看到小金去喝地上那滩酒,确定她递给了咱们两杯毒酒以后,就会把她杀了。”
王怜花回抱住贾珂,笑道:“那你刚刚回头,是去看什么了?”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白飞飞和白萍萍嘴上说柴玉关如何如何,似乎对柴玉关的为人十分鄙夷,其实柴玉关欺软怕硬这一点,她们俩可学到了精髓。她们记恨你妈妈把柴玉关抢走了,就去找你妈妈报仇啊,干吗都来找你报仇。柴玉关对她们母亲动手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呢,这关你什么事。”
王怜花笑道:“她们体内毕竟流着柴玉关的毒血,和柴玉关很像,也是再所难免,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我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身体里流着一半柴玉关的毒血,却和柴玉关一点也不像。”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是吗?我觉得你自吹自擂,爱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一点,就和柴玉关挺像的啊。”
王怜花很大爷似的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柴玉关算什么东西?我自吹自擂,爱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跟我妈学的。”随即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贾珂,你不要胡说八道,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我刚刚怎么是自吹自擂了?我明明是实话实说!”
贾珂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刚刚是实话实说!我们王公子从来只说实话,绝不说假话。”
既然说起王云梦,贾珂就不禁想到王怜花从前跟自己说过,他中了王云梦的“迷魂慑心催梦大法”,变成了一个身体不听使唤的活死人以后,白飞飞经常偷溜进他的卧室,在他身上不容易看见的地方又掐又捏,王云梦对他不怎么上心,竟然始终没有发现白飞飞一直在虐待他,忍不住又蹭了蹭王怜花的脸颊,说道:“我可怜的小猪,但愿柴玉关就你们三个孩子,再没有其他孩子了。”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其实我刚刚还在想,柴玉关的女人这么多,竟然只有这么几个孩子,我看他八成是身体出了问题。真是一个可怜的老男人。我就不同了。贾珂,你要是个姑娘,我肯定能让你给我生上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