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微微一笑, 用手帕包住胸口这枚毒针,从长衫上取了下来,穿好衣服, 正待原路返回,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转头向远处那几点灯光望了一眼, 便即向地洞深处行去。
薛红红打发施传宗去找薛斌,是要施传宗陪着薛斌在外面待一会儿, 等到薛衣人气消了,他们再回来。哪里想到拍卖都已经开始了,这两人竟然还没回来。薛红红想到先前薛斌帮施传宗打掩护的事, 心下忍不住嘀咕:“他们两个不会又去找狐狸精了!我真傻, 怎么能让施传宗出去找老二呢!”
薛红红心中惦记着施传宗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加上前面这几样东西,她都不感兴趣,很快就走了神,跟着上来的几样东西,包括她先前大感兴趣的那张珍珠美人榻,她都没有注意。薛衣人一心只有倚天剑,对这些东西更是无动于衷, 只默不作声地坐在椅上, 一句话也没跟薛红红说。
等薛红红回过神时,那个主持拍卖的少年,已经牵着一个美貌少女走了上来。这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眉目如画,明艳端丽,身上穿着塞外蒙族少女的装束, 细细的铁索将她的上身紧紧捆住,
薛红红脸色微变,暗道:“这座庄子里有这么多美女呢!难怪施传宗出去转转,竟然就一去不回了!”
那少年笑道:“密宗第一高手‘红云大喇嘛’有个爱妾,叫作红牡丹,不仅姿容出众,而且身具内媚,不知世上有多少男人愿意奉上黄金千两,只求一亲芳泽。
只可惜那红云大喇嘛是个醋坛子,谁敢多看红牡丹一眼,他就会把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谁敢多碰红牡丹一下,无论是用左手碰的,还是用右手碰的,他都会把那人的两只手一起砍下来。
从前有个人不知红云大喇嘛这个忌讳,见到红牡丹,为她容色所慑,忍不住握住她白玉似的小手,摸了又摸,不舍得放开。
红云大喇嘛一怒之下,将那人的双手双脚全都砍断,止住血以后,把他留在山上,跟他说,三天以后,自己会过来找他,如果他还活着,那么自己便饶他一命。
红云大喇嘛只道那人四肢全无,这次一定死定了,第三天早上,他带着红牡丹去山上给那人收尸,意外发现那人竟然还活着。他的身边躺着几具兀鹰和乌鸦的尸体,每具尸体都被咬得鲜血淋漓,不远处还有几只野狼的尸体,都是头骨被石子打得粉碎。
原来那人年轻的时候,学过一门用嘴发射暗器的武功,红云大喇嘛离开以后,他便用嘴叼起身旁的石子,射向那些在他上方盘旋的兀鹰和乌鸦,这几日就靠着这些鸟雀的尸体为生。
红云大喇嘛不好当众食言,便叫弟子将那人抬到山下,雇了一辆马车,将他送回家乡。那马车行到一半,突然翻车,连人带车一起滚落悬崖。也是那人命不该绝,掉下悬崖的时候,身子竟然挂在了一株长在峭壁上的松树上,在树上挂了半天,才掉进下面的溪水里,被一个牧民救回了家,这段往事才得以流传出来。
这姑娘名叫地海棠,是那红牡丹同母异父的妹妹,红牡丹过了三十岁,渐渐色衰爱弛,红云大喇嘛听说她有一个妹妹,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便派弟子去地海棠的家里,把地海棠接到自己身边,我们的人在途中将地海棠抢了过来。
倘若有人想要试一试草原第一美女红牡丹的滋味,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将这和红牡丹长得一模一样的地海棠买回家去,不就相当于将红牡丹买回了家,和红牡丹夜夜笙歌吗?”说罢,将地海棠的衣袖扯了下来,露出纤细的手臂来。
那少年介绍这少女的来历之时,众人一直肆无忌惮地向地海棠上下打量,有些急色鬼目光几乎喷出火来,如果他们的目光可以幻化成手,恐怕早就将地海棠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了。待得那少年说完了话,众人见地海棠见自己的衣袖被那少年撕了下来,乌溜溜的大眼里充满了惊慌和恼怒,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显得凛然不惧,愈发心痒难耐,很快便有人叫道:“我出一千两银子!”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便又有人叫道:“我出一千二百两银子!”
众人吵吵嚷嚷,很快争了起来。薛红红见地海棠的卖身银子竟然到了五千两银子,不由暗暗咋舌,说道:“五千两银子买一个女人?他们疯了吗?”
但是施传宗和薛斌还没回来,薛衣人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众人的喧哗,更不会理睬薛红红说了什么。
倒是坐在旁边的杜渔婆向薛红红一笑,说道:“薛大姑娘,你年纪太轻,不知这其中的道理。蒙古密宗的武功和中原的武功截然不同,在咱们看来,他们的武功怪异无比,凌厉之极,根本无法以常理推测。
这几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中原的武功高手想要偷学密宗的武功,只是密宗的规矩实在太多,而且门下弟子多是名义上是徒弟,其实男的是师父的奴隶,女的是师父的性|奴,绝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所以密宗的武功虽然厉害,却没有几个中原武人会用密宗的武功。
那红云大喇嘛是蒙古密宗第一高手,不过他能有此造化,还是因为他从小地位显赫,吃过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他用这些天材地宝,硬生生给自己培育出了雄浑无比的内力,普通人哪能和他相比。
他们都是在打买下地海棠,将地海棠送给红云大喇嘛,若是红云大喇嘛不要地海棠了,他们就和红云大喇嘛做连襟的主意。只要和红云大喇嘛搞好了的关系,他们想学密宗的武功,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薛红红初时见杜渔婆向她一笑,不由吓得寒毛直竖,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杜渔婆生气了。待得见杜渔婆不厌其烦地跟自己讲了这其中原委,心下便大有好感,笑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些原委曲折,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屠夫人,多谢你告诉我。”转头看向薛衣人,说道:“爹,既然这地海棠有如此妙用,咱们要不要跟他们抢上一抢。”
薛衣人淡淡地道:“你若是想要学武,我的剑法还不够你学吗?”
薛红红听到这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薛衣人爱剑如命,膝下一对儿女却都受不了练武的苦,跟着薛衣人学了点三脚猫的剑法,就天天装病不练了。这蒙古密宗的武功再厉害,薛红红也没有半点兴趣,除非这武功不需要下苦功修炼,她将武功秘笈翻上一遍,武功就大成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爹爹,我不是自己对这密宗的武功感兴趣,我是在为你女婿打算。我公公婆婆的武功本就拿不出手,施传宗又不肯出去拜师,非要学家传的武功,以致他的武功比我公公婆婆的武功还拿不出手。我这做老婆的,看他如此不中用,心里肯定着急啊。”
薛衣人淡淡地道:“他若是真的成了一个武功高手,你以为他还会像现在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薛红红一愣,笑道:“爹,施传宗有什么本事,我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他从现在起天天闻鸡起舞,他再练个四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
薛衣人道:“四十年?那时我早就死了。”
薛红红一愣,心中也隐隐感到一些恐惧。她不是不知道,施家上上下下对她如此畏惧,都是因为有父亲为她撑腰,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总有一天,父亲会老得提不起剑来,会躺在棺材里,深埋黄土下。到时施家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吗?
薛红红正自沉吟,听那少年说道:“这是……你、你是谁!”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薛红红向高台看去,只见台上出现一个大洞,那少年站在洞口旁边,满脸惊愕地看着洞口,一个少年从洞中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灰尘,像是在地上滚了好久,秋海棠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被谁带走了。
不等薛红红看清那少年的面容,薛衣人霍地站起身来,跃上高台,抓住那少年的手臂,长眉轩起,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这时薛红红也认出这形容狼狈的少年,竟然是二弟薛斌,不由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说道:“老二,你被人抓去挖煤了吗?”
贾珂知道薛衣人抓住自己的手臂,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举办拍卖的人如此神秘,拍卖的东西又如此贵重,主人显然不是寻常人物,自己疑似从他们的密道里钻了出来,说不定看到了什么本不该看到的东西,极有可能杀自己灭口,现在自己站在高台上,就是对自己下手的最好时机,有薛衣人在旁边,即使有人敢对自己下手,也得问问薛衣人的剑答不答应。
便没有甩开薛衣人的手,只是满脸惊慌之色,嘶声叫道:“爹,大姐,这场拍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咱们都被骗了!他们拍卖的东西都是幌子,咱们才是他们要拍卖的东西!我和姐夫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便要杀死我和姐夫,那女人向我射了一枚毒针,幸好毒针射在了我胸前放着的书上,我才得以活着回来。姐夫……姐夫只怕已经被他们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