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重新抬头,表情严肃又纠结的正视祁欢道:“阿姊……不喜欢表哥?”
他小孩子,声音纯净又奶气,祁欢压根没多想:“怎么这样说?”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祁元辰大概问的是什么,顿感头痛。
所谓基因遗传学的知识,他跟杨青云都没法讲清楚,对这个奶娃娃又怎么说?
虽说如果一个家族的基因没有大瑕疵,那么就算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出问题的概率也很小,可是这种事情是就怕万一的,既然可以规避,何必非要以身试法呢?
就目前来看,杨家人和杨氏全都脑子够用,并且身体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家族遗传病,可是杨舅舅英年早逝,杨氏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又都身体孱弱,如果往最坏处想,祁欢也不是完全没有联想和担心的。
祁元辰问出来,可能还怕她不高兴。
此时,看她就只是走神,才犯了执着劲儿,刨根问底:“表哥不好吗?”
祁欢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老办法——
忽悠他!
她把小孩子抱过来,点点他鼻尖:“表哥对我们来说,是家人。他对我们很好,是不是?”
祁元辰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然后,立刻就有了结论:“那就是你不喜欢他!”
祁欢:……
“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他小孩子,祁欢又怕他乱传话,必须得给他解释出一个他能听懂并且接受的逻辑出来,“你是不是听见母亲跟云姑姑她们说,想让我嫁给表哥了?”
祁元辰抿着唇,没说话。
祁欢就当他是默认。
其实杨氏还是有分寸的,现在她和秦家婚事还没退掉,杨氏即便和手底下人商量对策,也不会当着祁元辰的面。
所以,她猜是祁元辰睡觉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祁欢耐心解释给他听:“我喜欢他就跟喜欢你一样,因为是亲人,是家人,才喜欢的。姐姐喜欢你,但是姐姐不会嫁给你,是不是?”
祁元辰依旧没说话。
但他没再皱眉头。
所以祁欢知道,他是听懂了的。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而且,如果姐姐跟表哥成了亲,肯定也有意见不合,需要吵架的时候,就像你今天还生姐姐的气,跟姐姐吵架一样。可是舅母和表哥表姐他们都对我们很好,别人对我们好,我们是不是要知恩图报?那样的话,姐姐就算是不高兴,或者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让着他们。而且,姐姐心眼儿很小的,别人惹到我,你却不让我打回去,就会一直一直的不开心。你想让姐姐以后受委屈,然后每天都不开心吗?”
祁元辰一直认认真真听着她说。
但他小孩子,显然是理解能力还很差。
这一次,前后沉默了好长时间。
然后才爬到祁欢怀里,主动搂着她脖子,抱住了她。
这孩子,虽然喜欢跟着自己,但其实很少有主动亲昵人的时候,祁欢身体一僵,然后便伸手抱住了他,温声叮嘱:“姐姐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也不要再跟别人说,知道吗?被外人听见了不好。”
祁元辰没说话,只撒娇的拿脑袋蹭了蹭她。
祁欢好脾气的任他折腾。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他闷声说道:“阿姊对不起。”
祁欢摸摸他的小脑袋,示意自己没有怪他。
然后,祁元辰就从她怀里爬出来,耷拉着脑袋站在她面前,一副犯了错的模样,继续闷声道:“我今天不该跟阿姊发脾气,对不起。”
祁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他说的是大门口那事儿。
可是——
那算什么事儿啊!
因为无从理解,祁欢就再次愣住了。
祁元辰见她不语,就咬着嘴唇慢慢抬起头来,一脸表情庄重的看着她道:“我做错事,阿姊可以打我骂我,不要忍。”
孩子的表情诚挚,而又目光清澈。
明明那么稚嫩柔软的一个小小的生命,此时此刻却伟岸高大的像是一株迎着阳光生长的大树,美好之余就叫人感到莫名的可靠,安心。
祁欢的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的心思居然能善良细腻到这种程度。
就因为她说自己不喜欢受委屈,他就立刻在反省自己的过失,并且还愿意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可以打他骂他,但是——
不要她受委屈和不高兴。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骨肉至亲,手足之情吗?
祁欢怔怔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眶酸胀。
她笑着,伸手摸摸他稚嫩的脸颊:“阿辰没有做错事,阿辰是这世上最乖的孩子,最好的弟弟。”
这一次,她主动抬手抱了这个孩子。
如果说在这之前,祁欢都只将祁元辰当成是一个不讨人厌的亲戚家的小朋友,那么她想,从今天,从这一刻起……
她能做好一个称职的姐姐了!
不是在行动上,而是——
在感情里。
由于祁元辰的被她刺激到了,后面祁欢特意带他到院子里玩蹴鞠他也一直兴致不高。
然后看着也快到午饭时间,祁欢就领着他回了安雪堂。
厨娘看见他姐弟俩回来,眼神怪异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们好几次,看的祁欢一脸莫名其妙。
杨氏上午只是小憩,这会儿已经醒了,在看账本。
看见两个孩子回来,她也就叫人暂且把东西都收了,和祁欢一起说说话,带着祁元辰玩积木。
中午没有好汤,厨娘临时调了个西湖豆腐羹。
祁欢看着这羹,就又想起杨青云那个大胃王,于是随口吩咐:“以后做饭多做些,表哥偶尔可能过来吃饭。”
厨娘下意识去看杨氏,见杨氏点头,这才应承着下去了。
祁欢埋头专心干饭。
杨氏盯着她多看了好几眼,神色里既有暧昧又有欣慰。
可惜,祁欢这会儿只想干完饭早点回去补觉,反应力迟钝,根本毫无所察。
她是真困了,吃完饭直接顾不上祁元辰,火急火燎回春雨斋去,脱下外衫外裙钻被窝里。
“小姐怎么乱扔呢?”云兮给她收拾完换下来的衣裳,又拿了针线筐过来守在旁边做针线。
祁欢侧身躺在床上,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云兮,我知道那天在庄子上是谁要设计杀我了。”
------题外话------
祁大小姐:我真是忽悠娃儿小能手!!!